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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金/京金】《天定良缘》

1.以前写的旧文,改文重发!黑历史!

2.三观不正/一发完/ooc预警/逻辑混乱/勿ky考据

3.阴差阳错/欢喜冤家/喜结良缘






































 


 

————————————

1.

金第一次告别师门下山除妖是在大雪飞扬的冬天。

那时候,正值满天飞雪的月圆夜,妖气正盛,如果不是那户人家求的急,等不了过夜,金定不会这样迎着飞雪御剑飞行。

冷风跟些冰刀一样刷刷地刺入骨头一样,就算金有法力护体也免不了冻得哆嗦,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半吊子道士,虽是登顶峰糊涂道长唯一的关门弟子,天资却不算聪颖,术力在同阶师兄弟中勉强只能算中上。

这次那户人家快马加鞭带着百两银子点名道姓请声明在外的糊涂道长下山除妖,偏生遇到了糊涂道长闭关的时候,金本在陪师父院内那棵老梅树开最后一树花,听到这个消息时只能挪动身子,想带他去内院找其他师叔救急,可传信人知道他是糊涂道长亲传弟子后说什么也要求着金替他师父去一趟,连哭带跪不肯起身,金没办法才将这事应下来。

倒不是他不愿出力,人家如此焦急酬金又如此丰厚,且请的还是以驱魔降妖闻名的师父,他估摸着这家人遇到的不是寻常小妖,担心自己能力不够反拖了后腿,不但砸了师父招牌,还会让这户人家陷入险境。

糊涂道长,捉妖盛名在外,驻颜有术,从闯出名声到如今已有百余年,容貌却不曾改变,爱好喝酒,常常借闭关的名义偷溜下山喝的酩酊大醉,座下收养一对姐弟作为关门弟子,大弟子是阿姐名秋,十七岁便离开师门闯荡江湖,小徒弟叫金,留在山上照顾糊涂道长起居,如今十六岁。

屡次偷懒被徒弟捉回山后,糊涂道长躲的越发隐匿,金是真不知道自己那不靠谱的师父是在老实闭关修炼还是又溜出去喝酒了。

不知糊涂道长本性的传信人说:“道长有所不知啊!”,哭哭啼啼抱着金的大腿大致讲起来龙去脉来:

原来这撞妖的是江南第一富商李老板家。李老板年逾五十,妻妾成群,但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养在家里,阳年阳月阳日所生,听说她是至阳之人,克死了生母,却能兴家荣父,李老爷对她视若珍宝,有求必应,骄纵非常。一日李小姐房里突然闯进了一只受伤的狐狸,把一众丫鬟老妈吓得惊叫连连,李小姐也是吓得花容失色,动静引来了奴仆,立刻就把那只狐狸活捉了,那狐狸腿上有伤,没能挣脱,性格却极为凶狠,张牙舞爪要咬人,还差点挠到了李小姐的脸。问如何处置,李小姐气的不轻,下令把这只狐狸的皮活剥了给她做衣服,剩下的肉与骨头扔到狗笼里去喂狗。

听到这里,金缩了缩头,觉得这小姐也太过残忍,天地万物有灵,更何况这只狐狸并未做什坏事,却遭如此对待,实在有失公允。他自己想着,没打断这个故事,传信人便继续下去。

说来奇怪,明明屠夫手起刀落,那狐狸不知怎地就没了,刀子砍在砧板上“梆”地一响,什么也没砍到,砧板上只剩一缕沾了血的狐毛,随着刀风慢慢飘落地上。

金猜这是一个普通的障眼法幻化出的分身,却不明白幕后主使为何如此。

传信人顿了顿,大概是终于觉得跪在地上抱人大腿的动作不舒服,一边起身一边向金讨杯热水喝,还小心地抹着自己的鼻涕。

金给了他一杯热茶,注意到这人衣上一路上堆积的雪花开始融化成湿渍,于是在他衣上贴了张“暖春咒”的黄符。

那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衣上的湿渍迅速消散,只觉得干燥温暖舒服异常,更加坚定了要把金带回去交差的决心,又是“噗通”一声跪倒在金身前抱回了他的大腿:“小仙人!你可一定要跟我回去救救小姐!不然老爷会把我打死的!”

金被他拖着,不好拒绝:“那个我不是仙人.....你先把话说完。”

传信人不撒手,又是声泪俱下地讲述起那事,金一边听着一边想这人真挺适合去天桥底下说书的。

本来狐狸凭空消失就够怪异的了,但李小姐不以为意,以为是下人不小心放跑了为逃避责罚而编出的谎话,便把看到怪事的那几人每人打了三十大板赶出了府邸。

金皱着眉,觉得这李小姐着实太心狠,三十大板已经要了半条命,冰天雪地地再将皮开肉绽的人赶出去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听得传信人说起那几人被善人收留,没有丧命,才平了眉目,但已对这对父女没有半分好感。

过了两日是李小姐十六岁及笄的生辰,李老板为了哄她开心,一掷千金,摆了整整五十桌贺宴,请了不少达官贵人和江湖名士——这里头有不少对李小姐有意的。还请了皇宫里御用的戏班在府内整整唱了一天一夜。李小姐被众星捧月地恭维着,开心得早就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后来到了晚上,几个有名的青年才俊接二连三地当众向她提亲,大门突然“碰”地一声砸开来,一阵诡谲的风带着缥缈峰白雾袭进了喜气洋洋的府邸,却没有人影。正寻欢作乐的众人都愣了愣,有反应快的跑去门口,发现府门前多了十箱上好的紫檀木做的大箱子,无不缠绕着成花结的红绫,像是古时提亲的绫罗结。打开一个发现里面居然是璀璨耀目的金银珠宝,每一样都是千金不换的宝贝,莫说富可敌国的李老板没见过这么个架势,恐怕就算是天皇老子见了也会被闪瞎眼睛。李老板爱财心切,见这么多宝物恨不得全部占为己有才好,对外说是仙人为李小姐贺寿而送来的礼品,仓促地遣散了众人,急急忙忙把这十箱珠宝搬进了府邸,从此,李家有仙缘的事情便传得沸沸扬扬,还有人说李小姐是天仙下凡才会让神仙也来祝寿。

金听得愣了愣:“这不是好事么?”

传信人叹了口气:“若真是神仙送的也就算了,可惜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

李家从此更加顺风顺水,甚至得到了皇帝的召见,被传为“天女下凡”的李小姐也被他赐婚于太子殿下,虽然不是正妻,也算是能入载皇籍光宗耀祖了。这消息传出后,李家门庭若市,来祝贺讨好的人数不胜数,李老板自是喜不胜喜,日日布席,只等着李小姐出嫁太子的那一天。谁知天不遂人,乐极生悲,皇帝入睡时梦见一黑衣少年,面目不清,气宇不凡,让皇帝不敢小觑。只听那少年颇为无奈道:“明明是我先提的亲,为何你要将人许配给你儿子?要是你们让我沦为笑柄,我也只得要了你儿子的命了啊。”皇帝悚然惊醒,梦里情景一一在目,不及细想就听得传来急报:太子突然得了怪病,群医束手无措。皇帝找了京城的道士和尚来驱邪做法,但都无果,想要请糊涂道长下山,道人却在闭关,只是给他们送了一个锦袋,里头只有寥寥数语:“解铃系铃。”皇帝恍然大悟,消了李家的婚事,太子果然即刻痊愈。李老板还想辩解,却被皇帝翻出李小姐生贺时收到过十大箱莫名的财宝,坐实了贪财骗聘之名,天子大怒,以李家不诚不信,李小姐不守女规为由罚了半个李家的积蓄充国库,,如果不是怕李家真有神仙罩着估计还会给他们满门抄斩。皇帝为了皇家威名不受损,还昭告天下李小姐已与仙人有了婚约,凡人不可提亲。这下李家可是一落千丈,在外蒙羞了。

“然后呢?”故事跌宕起伏,金听得入迷了,见传信人停顿不由得催促。

传信人喝了口热茶润润嗓子,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好歹有那十大箱财宝在手,李家再怎么没落也依旧是富贵人家,只是名声不太好罢了。一日李小姐正哭着自己的太子妃位莫名其妙地没了,却收到了一份聘帖。上头写的明明白白,要在腊月初七子时,迎娶姻缘人归山。

“哪座山?”

“青丘山!”传信人道,“没人知道那座山在哪儿!”

金点点头道:“我也只是在传说中听过,青丘山青丘国,多是九尾狐。”

传信人点点头:“老爷也请了几个道士,都说我家小姐是被狐妖看上了!都怪老爷稀里糊涂地收下了聘礼,这下好了,坏了小姐一辈子!现下都说是那头狐狸回来报仇,老爷请的好几批道士和尚做法,不仅没能除妖,还一个比一个被那狐狸耍得狼狈。”

“这……”金为难道,“我还是去找同门帮忙吧。”

传信人立刻拉住了他,再次“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别啊!别啊!那狐狸留了话,说要是我们还这么不识好歹就变没我们的房子,把我们的家财变成石头!我们亲眼看见他把道士的金剑变成石头的!”

“………”金在糊涂道长座下长大,打从心里觉得钱财是身外之物,并不太懂凡人为何如此惊恐,只好挑开话题,“那为何你们要来找我师父?”

传信人无奈道:“老爷本也不想唠叨千里之外的道观,但是那狐狸威胁我们时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那狐狸化成的公子哥身穿金边黑蟒袍,玉树临风、飘散若仙,,戏耍完我们请来的高人后,离去时言笑晏晏:'你们还不如去把糊涂道长找来。我和李小姐是他牵的线,请他喝杯喜酒也是应该的。”我们老爷听了,立刻让我快马加鞭地赶来道观了!”

“……”金听得一愣一愣。

………他师父……什么时候还做了红娘月老了?!这要是被姐姐知道了,不得把师父往死里揍一顿?

“所以.........你们是想让我代师父去喝喜酒?”

“当然不是!我们小姐宁死也不嫁给一个妖怪,哪来的喜酒喝!”

“那我去有什么用?”

“小道长,你是糊涂道长的亲传弟子,自然会斩妖伏魔的办法对么?”

“会是会,但……”

“那狐狸说这是糊涂道长牵的线,你身为弟子该不该去了解前因后果,为师父清除孽障?”

“该是该,但……”

“道长知不知晓道观秘术易形?”

“知是知,但……”

“这不就行了!小道长扮成糊涂道长肯定能让他分不清真假,到时候先礼后兵,以糊涂道长之名劝他弃了这门亲事,他若不愿,你再与他动手。”

金头晕了:“.......可我不一定能打得过他啊。你们再想办法拖延一两天,我去找其他同门帮忙........”

“不行不行,请了别人肯定会激怒那狐狸,我们只敢先请小道长您去试试劝服他。他自己说的要请您师父来喝喜酒,自然也会给您面子!”

金:“.........”虽然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见金还在犹豫,传信人又是哇呜一声嚎啕大哭起来:“道长不去!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反正我空手而归一样是死路!死在你这道观里也好过烂在大街上!”

金吓了一跳,想把他从地上拉起,那人膝盖却像是生了根似的黏在地上不起来。只好点头答应:“那那我一定尽力,快起来吧。”

金想先去看看情况,却又疑惑为何这户人家如此执着于向自己求救。

因修为不够无法御剑带人,金把那人留在自己住处,自己带了些降妖伏魔的法宝先行动身,却不知他离开后那传信人竟然噗地化成了一撮金色狐毛,飘落在地。


2.

离腊月初七还有两天。

金御剑期间停了几次问路,到达那远近闻名的李家时已是晌午。李府气宇轩昂,占地方圆,门口还有两座张牙舞爪的铜狮子,其中一只缺了头——听说是李家请的道人和狐妖斗法时崩裂的。金吐吐舌,如果不是拿了师父的法宝,对上这么厉害的妖他还真没把握。拨了红漆门上的铜环好几下,李府的大门终于被人从里头打开,一名带着黑眼圈的瘦弱小厮从后头探出脑袋警惕地问是何人,金一边回答一边偷偷朝里头瞥,瞧见偌大的府邸里面冷冷清清死气沉沉。

听金说是被李老爷请来降妖的糊涂道长之徒后,小厮没多疑,只说老爷在用膳,便带他进去见老爷。

金跟着他穿过偌大的花园,路上竟没看见一个下人,花园也是少了打点一片凋零的落败模样,心生感慨:被妖缠上后李老板虽富裕依旧,却没人再愿意为他做事,可见钱财并非万能。

好不容易来到了正堂,李老板的那些妻妾都散了走了,平时吃顿饭热热闹闹的正堂现下只剩了李老板和管家,李小姐因着自己过不久就要嫁给一个妖怪而在闺房里哭哭啼啼,只剩下一个聋哑的老妪陪着,李老板本想劝劝她,却不料送过去的饭菜都被她砸在地上,还愤恨地埋怨李老板当时利欲熏心收下了妖怪送来的聘礼毁了她一辈子。李老板又气又恼,却也心虚不已,只好独自来到正堂吃饭,身边只剩下管家阿福陪着,想起今夕何夕,又不由叹气。

却在愁眉苦脸时听小厮传报门口来了一个道士服的少年,说是道观糊涂道长的亲传弟子。不由得心生骐骥,又想起之前请过的能人异士的无能和狐妖点金成石的威胁之语,不由得怒火中烧地骂了小厮一顿:“什么狗屁道士!屁用没有!是想害死我们不成!?滚滚滚!”小厮委屈巴巴地想要去赶人,被老管家拦住了。

“老爷,听说这个糊涂道长降魔伏妖天下第一,他的弟子肯定也不容小觑,而且上次狐……咳…那位也说他乐得我们去找糊涂道长来…不管如何,总归可以一试。”

李老板怒道:“试一试!?用我的钱财来试一试!?我试的起吗!?”

管家只好道:“那至少也得有礼相待,免得得罪了道人火上浇油啊。”

李老板不耐地挥挥袖子,让小厮把人请上来,又差遣管家去备点素斋,自个又唉声叹气起来。

于他而言,一个女儿换十箱珠宝,虽是不舍,却也值了,虽然不愿意女儿嫁给一个妖怪,也没有拿万贯家财来换她姻缘的打算,对降妖伏魔的事并不强求,只希望这狐妖姑爷不要把他的财宝变成了石头才好。他在人前装模作样地苦恼,夜里在密室里围着十箱珠宝又亲又搂以了慰藉。李家被皇帝责难时,妻妾不知他有十箱珠宝,以为李家就此没落了,纷纷带着私房钱离开,却不知李老板心里头算计的是:嫁了女儿后改姓埋名借这十箱聘礼从头再来,到时候又娶几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生几个大胖小子坐享天伦之乐哉。

打着如意算盘,李老板并没拿正眼看那向他拱手作揖的金,连他说的“受您之邀前来相助”都没听进耳里——自被狐妖威胁变没财宝后,他怎么可能再派过人找道士?他只在家等着嫁女儿罢了。草草地敷衍完金,打定主意留在这里吃完午饭后就赶他离开,却不料门外竟突然狂风大作。

李府的人都知道这是那妖怪姑爷现身的前兆,连忙躲进房屋里关好门窗,金却不顾李老板的阻拦走出了门,正与一群推揉着地顶着一盘盘嫁衣、珠钗云鬓、胭脂、喜帕、还有一朵红艳的喜花的小狐狸面面相觑。

那几只小狐狸动作皆有停顿,相互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放下头顶的檀木盘,争先恐后地一哄而散。

只听凌空窸窣一声,金扔出的捆妖绳已经将五只小狐狸牢牢绑成一团。

几只小狐狸吱吱地叫,冲金张牙舞爪。

虽然听不懂,但看着它们脸上的狰狞神情,金猜测它们讲的大概是“不放了我们有你好受的”威胁之语,配上这几只小狐狸米粒大的牙齿,居然显得有些可爱。

再加上金没有在它们身上闻到煞气,知道它们不是害人的精怪,心情放松了不少,吟吟笑着捏捏它们的耳朵,那几只小狐狸挣扎的更厉害了,其中一只显出怯懦之意。金见它背上有一道未愈合的剑伤,皱皱眉,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洒出药粉到手心,抹到那只狐狸的伤口上。

见躲不过他的举动,小狐狸发出悲戚呜咽,声音里饱含濒临绝境的绝望,其他几只想要咬他的手却被捆妖绳捆住了嘴巴,一起发出闹哄哄的呜呜声。

金收了药粉,对它们说:“我师父想见你们主人,请帮忙通报一声,我师父是道观山糊涂道长。”

他松了捆妖绳。

那几只小狐狸愣了愣,毛绒绒的小脑袋凑在一起,吵吵嚷嚷地商量了一会儿,然后拔腿就跑,四散奔逃。留金在原地怀念着手里毛绒绒的触感。

李老板这才开了门,骂金自作主张,慌张跑去卧房密室看自己那十箱珠宝。

金也不跟他计较,在院子里慢慢踱步,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没过多久,竟然听到了李老板的惨叫声,金连忙赶过去。

原来是那十大箱聘礼消失无踪了。

李老板哭天抢地,刚好金在他气头上闯进来,把他气得怒发冲冠。他认定是刚才小道士把姑爷惹怒了才招来的横祸,正要破口大骂把火气撒在金身上,却被闻声赶来的李小姐拦下。

“这是好事!聘礼没了我就不用嫁妖怪了!爹,到底是我重要还是财宝重要!?”

“你懂个什么!?”李老板怒极,破天荒地给了自小宠的无法无天的李小姐一巴掌。

李小姐怔怔地捂着脸,被打懵了,半晌才哇呜一声哭着跑开。

撒了火气,李老板又陷入财宝消失的绝望中,瘫坐在地老泪纵横。

金试着安慰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妖精擅长障眼法,这聘礼很可能一开始就是他变出来的假东西……”

李老板一听,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

管家赶来时,金已经给李老板把了脉,用道术稳下他的心神,确定无碍后让人把他搬上床休息休息。管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按照礼仪先带金吃饭,然后腾了间客房给他暂住。

这天晚上,星星点点的光团伴白雾在院里飞舞,金给自己用了一张易形符幻变成师父模样在院内等候,不多久便看到白雾里凭空站了一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一身宽大黑袍穿得松松散散,隐约可见劲实的胸腹,金发及腰,赤着脚,弯柳眉桃花眼,肤极白薄樱唇,天人之姿,嘴边含笑地盯着自己,身旁几只闪烁彩色莹光的光团围绕着飞舞。

这在金眼里邪气森森的少年,在普通人眼里却只看得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道长好久不见呀,”那少年笑道,“你来喝喜酒吗?”

“额…不是,“金学着糊涂师父的模样道:”我是来劝公子收手。天下姻缘自有定数,强扭的瓜不甜。李小姐不愿嫁给你,为什么要强人所难呢?”

“是吗?”那狐妖似笑非笑,伸出手指摩挲自己下巴,做出纯然无辜的思考模样:“可当初,是您为我言灵要在今年腊月初七子时扬州李府迎娶阳年阳月阳时出生的良缘,否则天劫难过五雷轰顶呀?”

金:“......!!!”

师父你少说点话好吗!!!

言灵是一种特殊能力,和诅咒相似,对人的命运加以干扰。人有很多选择,不同选择会导致不同命运。诅咒是指出未来横祸,在诅咒影响下人作出的选择最终会导致自己走向诅咒指明的命运,言灵却是说出的既定的未来并提出解决方法。打个比方:有人被诅咒今天丧命,于是他坐卧不宁,推了各种活动,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敢出门,结果因为房屋失火死在家里面——受诅咒影响,他做出的选择反而使得自己成为推动厄运的助手——这就是诅咒。言灵者说的是:如果他不出门,今天就会丧命。那么这个人只需要今日出门就能避免丧命的厄运。相反如果他冥顽不宁硬要待家里,结果当然是丧命了。

言灵和诅咒一样,要看说出言灵的人天赋功力如何,如果是普通人,当然威力不大也不可信。而且就算言灵者是天赋异禀,功力高深,他的言灵也不一定能百分百准确。只是很多人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敢忤逆。

要破除言灵,除非言灵师自己否认,但言灵师否认自己算出来的言灵是要折损元寿的,所以少有人干这种事。这就是所谓的“言灵一出,后悔不及”。

金头疼:原来这就是他师父造的孽,难怪急匆匆地躲起来闭关。

“不让我娶妻,难道你要否定自己言灵?”狐妖颇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金愣了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是师父的亲传弟子,按理说是他师父对外的传信人,师父现下闭关与外隔绝,若金以糊涂道长的身份否认这个言灵,只怕会稀里糊涂地折了师父的寿元。

但如果不否认,这狐妖必然会说是受师父言灵的指使才不得不娶亲的,不但坏了师父的名声,更会连累了李小姐一生姻缘。

思来想去,金也没想出办法,索性撤了易形咒,恢复了本来模样。

那少年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金会来这么一出,漂亮的眉头挑了挑。

“额,我叫金,是糊涂道长的关门弟子。这位公子……”

“不用客气~叫我京弥就行。”

“抱歉,我不能替师父否认言灵。师父正在闭关,我无从得知他的想法。”

京弥慢慢收了笑。

“但李小姐确实不愿意下嫁,你硬要强娶和匪寇有何区别?”

“哎呀?我明明下了聘礼,他们收了聘礼,也不说要退,两相情愿,这算什么强娶?”

“你用障眼法化的聘礼欺瞒凡人,现在还倒打一耙,实在欺人太甚。”

京弥挑高了眉头:“那十箱聘礼是我们青丘的灵宝,不是障眼法。”

“那怎么会凭空消失……”

“呵呵,凡人嘛,贪心不足倒打一耙,这种人我见的多了。”京弥一甩袖子,笑意盈盈,眸光泛冷,“总之明日子时,迎亲队会按时到来,若有闪失,请后果自负哟。”

金还想再劝,狐妖已经消失在淼淼夜色里。

金想,就算是他师父言灵做的媒,但只要李小姐不愿,这门亲事便不能作数。京弥为了一己之私连哄带骗的强娶豪夺,着实为人不齿。虽然比较修为,自己打不过这只狐妖,但必须想办法救人。

之前几只小狐狸送来的嫁妆都被老妪战战兢兢地放进小姐的闺房。李小姐把它们扔在地上又砸又踩,恨不得烧了才好,幸亏管家拦着才没毁掉那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嫁衣。得知金与狐妖交涉失败后,李小姐哭得眼睛都快瞎了,把金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揪着不放,还差点给他跪下磕头。

金知道她过去骄纵,但此时也不由得心生不忍。

李老板昏了一晚上,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空空如也的密室又是悲从中来,差点两眼一翻再次晕过去,却在喘气时冒出个念头:虽说那妖怪姑爷看不清容颜,但从送来的聘礼和嫁妆来看可谓是家财万贯、一身贵气,女儿嫁过去后自己岂不是能发大财,到时候十箱珠宝算什么?

他连忙抽了自己几个耳光,骂自己醒悟得太迟,还傻乎乎跟着女儿胡闹惹得姑爷不快,妖怪就妖怪吧有钱就行。这么想着,李老板喜不自胜地起来去命人买了些喜庆品装点府邸,好好准备今晚女儿的出嫁。

李小姐应该是哭得没力气了,把自己反锁在闺房不理人,李老爷隔着门劝了会,说你嫁出去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比当太子妃还要好,不要太伤心,那姑爷看上去也不是个大凶大恶之人,总归没害过他们性命,就嫁了吧。屋里没人回应,李老板也没当回事,自顾自地去布置府邸。看到金还在这里,李老板差点破口大骂把他赶出去,却被管家拦下来,说是要请他代糊涂道长喝杯喜酒,这才不情不愿地留下这个弄没了他十箱珠宝的客人。

金看着他们张灯结彩,忙进忙外,又想起李小姐撕心裂肺的哭声,有些颓然。他当然不是留下来喝喜酒的——这种强嫁强娶的喜酒是要折人寿的,只是放心不下李小姐想带李小姐逃难,却没想到李老板态度转变得如此突然且彻底,不但心甘情愿嫁女儿,还呵斥金多管闲事,要将他赶出李府。

李老板呵斥金时,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从也得从,不嫁也得嫁,用终身大事来报答自己的养育之恩云云。他自己对这门婚事格外满意,女儿的意愿就无足轻重了。

金正在想对策,却听得李小姐房内传来惊呼声。

闺房内只有李老板对那照顾李小姐的老妪拳打脚踢。

金冷下眼,甩了张定身咒将李老板定住。老妪颤巍巍地爬起来,缩在角落里都得跟筛子似的。

“怎么了?!我女儿跑了!!钱没了!我的女儿也没了!!”李老板目眦尽裂,咬牙切齿。

房内嫁衣完好,饭菜分毫未动,只留了一封被拆开的信,上面是李小姐自述不愿嫁与妖怪,离家出走,请李老板原谅,希望李老板能永世安康。信纸字迹后半已经被泪水打花,看来李小姐虽然刁蛮任性,对父亲却是真心实意。

“钱没了……人也没了……我白养了她这么多年……”李老板心死如灰。

金收了定身咒,为李小姐松了一口气,道:“既然她逃了,你们也收拾东西各奔东西吧。”

老妪听不见,瞅着李老板面无血色,害怕挨打,连忙兢兢战战地离开这里,而李老板跌坐在地,欲哭无泪。

金正想离开,猝不及防给李老板抱住衣摆,见李老板跪在地上不由得心生疑惑。

恢复清明的李老板连忙道:“道长!道长!救救我们!若他知道我女儿逃了,只怕会对我们大开杀戒啊!况且……况且……我女儿逃的时间短,指不定会被他捉回去怎么折磨!不求道长降伏他,只愿我女儿能逃过一劫!我自己就算了,钱已经没了那就没了,绝不能再让他害了我的女儿啊………”

金愣了愣,觉得掉钱眼里魔怔的李老板似乎恢复了点人性。



3.

是夜子时,远远地,一整队火红的人影渐渐清晰,像是鬼火,一点点晕开,不断扩大,再靠近,灯笼橘火照的人脸上眼睛里都是一派幽黑之色。队伍里的乐队,手里持着喇叭唢呐,铜钹皮鼓。吹吹打打,一声比一声响亮。一曲《龙凤呈祥》本该是欢喜之音,在子时响起却尽显诡异。街坊邻居早就听闻李家被迫嫁女给狐狸,此时都关紧门窗不敢发出声响,唯恐自家女眷被妖怪瞧上缠个没完没了。那群诡异的迎亲队伍在随他们扩散的白雾中向李府走来,踏着一路银白雪花有条不紊。

有胆大的拉开窗缝看了看,随着队伍徐徐前行,便见到由八人齐抬、四角缀着雪白珍珠的火红凤锦流苏轿。两侧各跟随浓妆艳抹的喜娘,面色惨白,偏偏红晕夸张,两目无神,看上去竟然像是烧给死人的纸扎似的。喜娘外的其他人无不托着一条毛绒绒的长尾巴,随着敲锣打鼓声左右摇摆,还有几只萤火虫般闪烁五彩光芒的光团般跟随在花轿左右。吓得偷窥者面色青灰立刻缩回头关紧窗户。这哪是成亲啊!送葬还差不多!

李府内挂着红绸裁剪,寥寥几人却没有喜庆氛围,见迎亲队伍来了,没有欢呼雀跃反倒是连连啜泣,李老板佝偻着背,仿佛一夜老了十岁,憔悴不堪,护着已经梳妆打扮好的新娘子来到花轿前。

新娘子换上了狐族送来的新服,足抵红莲,红衣素手,,凤冠霞帔,鲜红盖头,桃红缎彩,销金描银,十二层留仙嫁裙,边缘翻滚着蟒暗花缂金丝缀,尾裙长摆曳地,施施迤迤,端的华美,,再往上便是纤腰紧束,葱尖纤指,一派温婉贤淑的模样。

跟随花轿而来的光团率先飞过去围着新娘子绕了几圈,有只停在了新娘的嫁衣上,五彩光芒明灭不定,还有一只钻进了盖头底下,似乎在确认来人无误,惊得一旁的李老爷又差点晕过去,新娘子却沉静自如。

过了一会儿,光团们回到了花轿旁,其中几只光团撩起了花轿的帘幕,是邀请入轿之意。

喜娘摆着那副僵硬夸张的笑脸,上前搀过了新娘子纤细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入轿子里。

直到迎亲队伍消失在浓雾里,李老爷才颤抖着下令:“快快收拾东西,宅府不要了,逃命要紧!”

也不知花轿摇晃颠簸了多久,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的日光影,新娘已经昏昏欲睡,突然轿子一沉,猛地让人一个激灵。迎亲队伍莫名消失无踪,徒留花轿孤孤单单地停在雪地里。

听得一人脚步,伴着喃喃自语声:“狐王又怎样,我偏要搅了这场婚事,娶他个鬼!”

他的话让金愣了愣,以为他是要新娘命,猜测此人是半路出来劫亲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自己的易形咒一次只能维持五个时辰,再这么一拖估计非露馅不可,索性撤了易形咒。他本打算趁京弥放松警惕之时偷袭将它降伏,免得再去祸害别人家,却不想半路又遇到一个采花贼。麻烦事不断。

在那人来到花轿前时,他一张束缚咒投掷过去,那人却反应极快,竟然闪身躲过了,嘴里“咦”了一声。金扯下盖头,拔了云鬓上一只金钗,贴了张黄符将它变回了原本的剑身模样,沉着带剑下了花轿,花轿前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只化为原型的大狐狸,看模样都在呼呼大睡。

“你怎么会道法!?”那少年一身青衣,容颜姣好却透着一股阴狠气息,但身上煞气不重,不像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也不知为何要对一介女子动杀心。

见新娘年少,弯眉杏眼,却透着一股锋利之感,那人兴趣更甚,:“你就是那狐狸的新娘?有意思,”忍不住调戏,“嫁他还不如嫁我。”

金不说废话,提剑刺去,繁杂的鲜红嫁衣随动作行云流水地摇曳,在银装素裹的冰天雪地中如时而盛开时而合拢的花蕾,明艳利落。那人没料到他功底深厚,狼狈躲闪,一来一往十几招后,青衣少年被一剑破气,打回青蛇模样。

青蛇这才知道自己惹了厉害人物,扭动细长蛇身想逃跑,被金拎起尾巴,使了个变小咒,收进锦囊里。此时正好狂风大作,妖气大盛,金心知不妙,看到随风而来的细碎莹光时对来人是谁心中了然,收了佩剑变成金簪插回发上,坐回花轿盖上锦盖,只是刚才打斗时头发乱了,希望不要露出破绽。

来人果然是京弥。

与送到新娘家繁华的喜服不同,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红袍,只是腰间多了根黑色缎带把衣服收紧了些没再袒露胸腹,相较之前不羁的模样,现在稍微正经了些,但依然赤着脚,身轻如无物,踩在雪地上不留下一丝痕迹。

见到睡了满地的狐狸后,京弥嘴角抽了抽,扶住额头,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甩甩袖子,细碎光芒从他袖中飞出,纷然上前唤醒中了咒术的手下,他自己则大步而来,一把掀开花轿的幕帘。

金惊了惊,不自觉往后躲了下,反被一把掀开盖头。

第一次同别人面对面凑的这么近,对方还漂亮得晃人心神,金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却被京弥一把捏住下巴,笑眯眯问道:“小美人,你八字多少啊?”

金下意识答道:“丙寅年庚子月壬寅日甲辰时。”

京弥笑意更深。金看得呆了呆,心想狐妖笑起来都这么好看吗,突然想到方才自己答的正是自己的生辰八字,身子顿时僵住了。

他暴露了。

不对,刚才上花轿上得急,他连异形术都忘了再用,分明在京弥掀起喜帕时就暴露了身份.......那为什么京弥还要问自己生辰八字?

看京弥心情不错的模样,也不知他会把李家人怎么处置……

京弥只是放下盖头,吩咐:“将王妃速速带回青丘境内,若误了吉时,每人仗责一百。”

金吃了一惊,掀起盖头要说话,却被京弥纤长的食指摁住嘴唇,京弥碧绿的眼瞳闪了闪,俯下身在他耳畔轻声道:“美人慎言呐。若你搞砸我的婚宴,我就把李府的人一个不漏地抓回去问罪,若你乖乖与我拜堂成亲,我就不和那些凡人追究,怎么样啊?”

金疑惑地看他,被那冰凉的指尖似无意地擦过唇角,不适地偏开头。

难道,京弥是顾及面子才留他在喜宴上做一场戏?

花轿又开始颠簸,没几步却平稳下来,只听闻花轿外风刮过的声音,金撩起盖头,偷偷往花轿幕帘下看去,见的一片白雾,云雾下竟然是隐隐稀落的村庄。

这迎亲队伍居然在腾云驾雾……

这可不是普通的妖怪能做到的。

再想到青蛇之前说过的狐王娶妻……

不会吧.....京弥是青丘狐王?

金头又疼起来。这下麻烦了,莫说收服狐王,就连逃出青丘王宫他都做不到啊!

师父造的孽,把他这关门弟子给赔进去了。

也不知能否找到机会放只传信纸鹤回道观求救。

思绪万千时,花轿又开始摇晃,金偷偷撩起轿帘看到一叠叠繁复轩昂的宫墙,迎亲队伍在偌大的宫殿里兜兜转转,峰回路转才稳稳停住。他眼前伸来一只手,骨节分明,金不太确定。

直到外头的京弥催促:“下来。”,他才犹豫地把手放进京弥的手上,立刻就被握紧往外轻拽。

京弥护着他的头,将他从花轿内接出来,又不知为何与他牢牢地十指相扣,十分自然地牵着他向前走。

他听到周围满是喧闹声,像是看热闹的人群吵吵嚷嚷,却又不像人语,满是喜庆之意。

天色花白,地上堆满积雪,依旧在室外。笔直的迎亲队伍排成两行拦在热闹的人群前为他们开路,敲锣打鼓声震耳欲聋,爆竹声噼里啪啦,红色的碎纸星星点点落在,衬映得璧人成双。

走了不久就踩上了锦织缎绣的软毯,软绵厚实,从喜帕下看得到白玉铺造的地面,通向前方大敞的雕刻龙凤腾飞图腾的红漆檀香木门。

金越来越头晕了,他从小在师父的道观长大,最多就是下山逛逛花灯节,从没遇过这种热闹繁华场面,更何况自己假扮成新娘给人瞻仰,真是丢脸丢到师父家了,涨红了脸恨不得钻进地洞里。

京弥似乎察觉到他的不适,动作顿了顿,安慰似的捏了捏他的手心,放慢了脚步。

进了殿堂后,外头的喧哗声便渐渐小了,里头温暖如春,摆了几桌酒席,数道强烈的妖气和仙气混在一起,简直鱼龙混杂,暗示里头的人一个个都是来头不小——他也一个都打不过,别说脱身,就算是活命都难。

正思忖着,金感觉到几道如有实质的锐利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脑子顿时有些混沌,在京弥牵引下稀里糊涂在烛台前拜了天地,交换了合卺酒。

座下有人喝彩叫好。京弥让侍女引新娘入了新房,回过身来应付宾客的劝酒,笑得两眼成了月牙儿,让认识他的人都吃了一惊。

“不是说狐王成亲是不情不愿的吗?怎的笑的这么开心?”

“不知道啊,我也听说自他下聘来都是阴阳怪气的见人就怼,好像被强嫁的是他一样不情愿。”

“你看到刚才狐王牵着新娘子的温柔模样没有?走两步都怕她摔着,当宝贝一样捧着,我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坐在新房内的金扯下喜帕,两颊被刚才的交杯酒熏的颓红,头也有些晕乎。

梳妆台前的铜镜里衬映出黛眉轻染的新娘身影,他呆了呆,半天才认出那就是自己。

不对吧……自己不是来降魔伏妖的吗,怎么稀里糊涂地嫁出去了?想起京弥那双熠熠生辉的绿瞳,他的心猛地漏跳一拍。

又想起喜堂宴席上那些自己完全打不过的牛鬼蛇神,喉咙梗了梗——打不过……就只能逃了。

捉妖锦袋抖了抖,那青蛇一路安安静静,却在此刻剧烈挣扎起来。

金正焦头烂额,索性把它从腰间拿下,弹了弹里头的青蛇:“别想让我放你出去害人。”

“我也不想被你扔进狐狸堆里好吗?!”袋子里青蛇没好气地答道,“我有办法让你出去,赶紧带我离开这个狐狸窝!一股狐狸味熏的我想吐。”

“你先说来听听。”

“待会儿洞房时,你趁他不备把迷魂香喂给他吃。迷魂香香气可以迷昏小妖和普通人,却对他这种大妖怪没用,给他口服下才能让他妖力尽失,睡几个时辰。到时候你易形成他带我出去!”

袋子里果然滚出一颗小小红色的药丸。

金接住药丸,嗅了嗅,狐疑道:“你说的是真的?”

青蛇恼怒不已:“我骗你干什么?!”

“之前你还劫狐王亲呢,谁知你不是想要借刀杀人?”

青蛇快要气疯了:“是他们吹锣打鼓吵老子冬眠好吗?!我又没真害它们!不然迎亲那几只狐狸早就死了!”

没想到金看上去呆呆傻傻,此时心眼却长了许多,先是符咒验毒,然后自己嚼点药丸没事,最后逼着小青蛇也吃了一些,见确实无毒后才放下心,还威胁道:“如果失败了,我就把你做成烤蛇干。”气的青蛇差点爆肺,噼里啪啦地一通脏话,金充耳不闻,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才弹了弹袋子,示意它安静后将锦囊收了回去。

京弥有些醉态,晃晃悠悠地从门外进来,见他的喜帕随手扔在床头,京眉头皱了皱,走上前拾起喜帕,不等金说话就把帕子盖回了他头上,又将他不由分说的摁坐到喜床上。

金:“…………”

京弥拿起桌上准备的一柄小巧的纯金秤杆,坐在金身侧,用金秤杆的一头轻柔地挑开了喜帕。

秤杆掀帕,寓意婚后称心如意。

金一头雾水,瞧见京弥绿瞳里的柔出春水的神色,心头猛地一跳,急急忙忙转头错开视线,脸上竟是红晕漫布。

“你……你真是狐王?”

京弥乐呵呵反问:“我不像吗?”

“咳…就算你是狐王,怎么能强娶民女呢!?”

“那可怪不到我头上,是你师父给我下的言灵。”京弥狡辩道,“一年前,你师父给我言灵说我必然要在一年后腊月初七子时扬州李府迎娶阳年阳月阳时出生的有缘人,否则天劫难过五雷轰顶。现下我天劫将至,得道成仙还是魂飞魄散皆在一念之间,你说我该不该听他的娶亲?”

金被他说得绕不过弯,也觉得到底是自己师父造的孽,不由得没了底气,松口道:“那……至少也得让李小姐先喜欢上你…自愿嫁给你吧……”

“我又看不上她,干嘛要让她喜欢我?”狐狸最能言善辩,诡辩起来字字珠玑,“要不是她凑巧也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我才懒得多看她一眼。我曾派人暗中观察过她,发现她刁蛮骄纵无理取闹,有人劝我娶回来后可以改的,我又给了她一次机会,拿分身试探她,结果发现她对我族那么可爱的幼崽都能如此残忍,简直心狠手辣冷酷无情,这难道可以改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可不想娶个蛇蝎心肠的妻子。”

金响想起传信人说过的那只差点被宰的小狐狸,原来是京弥的分身,难怪会变成狐毛。

京弥心有余悸:“还好老天有眼,有缘人不是她,不然成仙后我一定去撕了月老的姻缘册。”

金愣了愣:“你的有缘人不是她?”

京弥冲他笑了笑,晃了金的眼。他摆摆头把那段言灵又重复了一遍:“我必然要在一年后腊月初七子时扬州李府迎娶阳年阳月阳时出生的有缘人。——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来着?”

金正要回答,突然哑然。

丙寅年庚子月壬寅日甲辰时,正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的纯阳之体。

金很是不可思议:“你说我是你的有缘人?”又连忙摇头:“不对不对!太荒谬了!!我我我是男儿啊……”

“男儿怎么了?我们妖族可没你们那么多规矩~我问你,你是不是腊月初七子时在扬州李府,入了我的娶亲花轿呢?”

“是……”

“那我们刚才是不是拜了堂分了合卺酒呢?”

“是……”

“那以你们人界眼光来看,我们是不是算夫妻了呢?”

“是……不对!”金涨红了脸,急急忙忙跳下床,“你强词夺理!哪有两个大男人谈婚论嫁的!?”他边说边往门口匆匆走去。

身体突然一顿,右手小指尖似乎被什么拽住了,力量大得他再也挪动不了分毫。

金气恼看向老神在在的京弥,京弥眨着眼睛无辜道:“看我干什么呀?”他说着伸出左手,小指尖系着一根银白色光线,金顺着那根细线看去,果然那根线的另一头系在了自己右手小指上。刚才卡住自己的就是这条细不可见的银色光线。

“这是什么!?”金瞪大眼。

“千里姻缘一线牵,这是我们之间的姻缘线啊!”

“你骗人!姻缘线是红色的!这分明是你的法力幻化的!”

京弥又笑了起来,只是轻轻勾了勾小指,金就被扯的向前扑去,正摔在他怀中。

京弥揉揉他的脸,在他耳畔慢慢呵气道:“你看我长得这么好看,难道真的不喜欢我吗?”

金脸上彻底红透了。

见他犹豫,京弥笑得更深,趁他没来得及反驳,按着他的脑袋亲住他的嘴唇,金立刻挣扎起来,瘦弱的身子却被京弥牢牢抱进怀里动弹不得,把他的呜咽声都吞了进去。金的嘴也被他咬麻了,都快不能呼吸了,京弥也不放开他。

金以为他是太讨厌李小姐不想同她成亲,这会儿阴差阳错地把自己给娶了回来,有了李小姐作对比,所以才喜不自胜。

好不容易被京弥放开,两人都是大口喘气。

“你……你怎么能……”金气恼话说到一半,抬头去瞧京弥便被吓了一跳,临时换了话,“你的…你的耳朵……”

京弥心情大好,顺着他的视线摸向头顶,不由“啊”了一声。

原来刚才太过激动,不小心把金黄的狐狸耳朵露出来了。

见金忍不住伸手,京弥顺从地垂下头,任他捏住自己耳朵。

金从小便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小猫小狗的没少照顾,宁可自己不吃也要偷偷留下一顿喂些饿肚子的小毛团,因此没少被师父打手心,此时见了京弥小巧可爱的狐狸耳朵,立刻固态重萌,被吸引得忘了东南西北,伸手揉捏。

耳朵本是敏)感之处,京弥给他撩)得脸颊通红,伸手抱紧了他的腰,忍不住肺腑道:“其实........在我看见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你了。”

他幻化出一个分身来到道观,打的算盘并不光彩,他知道糊涂道长现下闭关,也知道他只有一个亲传弟子,自小就带在身边养大,形影不离情同父子,是能在糊涂道长闭关时替他作出抉择的人物。他想要把这傻小子骗到李府,以糊涂道长的身份对自己亲口否认掉过去的言灵,这样自己就不必非娶李氏不可了。至于糊涂道长会因此折损寿元?呵,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他一抹元神附在分身身上,快马加鞭来到道观拜见糊涂道长,却见飞雪漫天,一名身着道服的少年立于雪地,虽是捧着扫帚,却专心致志地守着院内那棵老梅树最后一枝梅花,肩上头上落满了皑皑白雪而不自知,整个人与雪色融为一体般干净不染。狐王看过世上无数美景,从未将什么放到心上过,可在那时候,却猝不及防栽在了一个破落的庭院里,一棵将死的老树前,一位年轻道长身上,怦然心动情根顿生。

那少年对一棵树也温柔,守着一棵普通的梅树让它最后一次开花时不会寂寞。

 

他看着自己变出的分身嬉笑怒骂生动至极,办足了市井小人之相,动不动就跪下抱着小道长大腿痛哭流涕,把那单纯无疑的小道长哄的一愣一愣,觉得好笑,又掺着莫名嫉妒,羡慕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能轻易拥抱住那人。

小道士却远比看上去聪明,没有否认言灵折损师父寿元,却左一句强娶右一句匪寇让他心烦意乱。言灵不破,京弥不得不娶自己不喜欢的人,心仪之人还如此看低自己,不过寥寥数语就让京弥振袖离去,心里是从未有过的酸涩,青丘狐王,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更何曾有过如此心痛?

等到接亲时,他不顾族内长老劝导,拖沓着不去亲自迎亲,懒洋洋躺坐在长老们精心布置的喜堂上,百无聊赖听着手下通报又有谁谁带了什么宝物来贺喜,不像是成亲反倒像上断头台。突然有手下道迎亲队伍突然失了联系,他心里想着最好是新娘被抢了,在诸位长老苦口婆心的围攻下懒洋洋起身带人去找。没多久他就找到了莫名停滞在原地的花轿,迎亲狐狸都露出了原形,东歪西倒地睡了一地。

京弥闻出了青蛇族惯用的迷魂香,不慌不忙地让自己的光团去给它们解毒,走到花轿前查看新娘被绑走了没有,却发现新娘既没失踪也没昏睡,好好地端坐在里头。

李氏明明是一介凡人,哪来的能耐抵挡迷魂香的威力?

他心生疑窦,掀开了新娘子的喜帕,却看到喜帕下竟然是日思夜想的那人,那人有些局促不安地偏开头。

扬州李府……迎娶……阳年阳月阳时出生的有缘人……

一个念头突然在脑中迸开。

他立刻摁住那人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压抑着急切问道:“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那人愣了愣下意识答道:“丙寅年庚子月壬寅日甲辰时。”

阳年阳月阳日阳时……

京弥压抑着劫后余生柳暗花明的狂喜,放下了他的盖头。

“将王妃速速带入青丘境,要是误了吉时,每人仗责一百。”

此时洞房花烛夜,金听得发愣,原本抚摸着京弥耳朵的手垂落在两侧,呆呆地给京弥用力抱进怀里恨不得没有间隙才好。

京弥一边说着事情的本末,一边细碎地吻着他的眼,鼻,脸,嘴唇,最后落到了他的耳畔。

金还没从他的告白中回过神来,让他吃足了豆腐,直到怀里的捉妖锦囊动了动才唤回神志。

“你是说……你对我……一见钟情?”说这个词时金红透了脸。

京弥竟然也红了脸,不回答,毛茸茸脑袋拱进他怀里,犬类撒娇似的磨蹭。

金推开他粘人的亲昵,思绪不宁地低头绞着手指,见京弥又要钻进自己怀里,连忙摁住他的肩膀,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立刻垂下头,脸还是红的。

“那什么.....其实不用成亲的……我可以帮你度过天劫,只要你告诉我怎么做就好………”

“你弄错了。我可不是因为要渡天劫才娶你,”京弥纠正道,“娶你是心甘情愿,是因为喜欢你。”

他的情话说得越来越顺,金却觉得自己脸上快要烫出火来了。

京弥垂头与他的额头相抵:“放心我会给你时间适应既然已经成亲,等你准备好再洞房也不迟。”

谁和你成亲了!

不过是穿了嫁服上了花轿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然后进了洞房而已.......额.....这这这好像就是成亲?

京弥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继续道:“刚好送子张仙送了一颗生子丸,不管是男是女吃了后行房事都可以怀孕,你还可以给我生几只小狐狸,到时候子孙满堂,成不成仙都无所谓了………”

.........!!你说什么!?什么小狐狸!?

金被吓出一身汗,刚刚的心动荡然无存,怀里的捉妖锦囊适时动了动,再次唤回他的理智。

一个大写的逃字在脑中勾勒成形。

他连忙推开京弥,趁他不备偏过头飞快地将药丸@含@进嘴里抵在舌下,不等京弥反应就仰头吻了过去。

京弥一怔,毛绒绒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随即桃花眼半眯,带着笑意摁住他脑袋深深吻了下去。

金脸红得耳尖都是烫的。见京弥没有防备地一边吻他一边推着他往柔软的床铺躺去,眼一闭心一狠就回抱住京弥的脖子,把那颗藏在舌下的小小的药丸推进对方口中,再用舌尖一推送入他喉。

京弥猝然睁开眼,碧色瞳孔一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前天旋地转起来。

金被他盯得不敢抬头,匆匆解释道:“这是迷魂香,不会有事,你好好睡一觉.......”

金说不下去了,被京弥小动物似的眼神看得愧疚又心疼。

药效果然很快,京弥想说话,可舌头却发麻,发不出声音,身体也软了下去,眼皮更是止不住地打架,他努力睁着眼想要把金永远印进眼里,好像只要坚持下去金就不会离开似的。

金小心地扶着他平躺上床,换下嫁衣,贴上易形符变成京弥的模样,又因为愧疚垂着头地替京弥盖好被子,终于临到要走时却再次被京弥无力地扯住衣摆。

京弥说不出话,眼神却是不容置疑的挽留之意。

金忍着歉意,想把他的手放回被下。

却不料,京弥一把扯下了头发上的金簪,插进胸膛复又拔出。

一时间,京弥的胸前鲜血淋漓,把被单都染成可怕的猩红色。

金被怔住了,不懂京弥为什么突然自残。直到看见京弥本泛着困意的眼睛因为疼痛而重新清明,才明白京弥是在用疼痛抵抗药性。

“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这点迷魂香撑不到让他昏睡了!”一时情急,藏在锦囊的青蛇竟忘了处境,发声催促。

京弥看向金怀中锦囊所在处,目光骤然冷冽。

金被他眼中凛冽的杀意惊得畏惧,来不及分辨他的杀意是对自己还是对怀里的青蛇,本能地后退几步,却见京弥的右手化为利爪突然向自己胸口袭来。

京弥本意是想除掉教唆金离开的青蛇,可这架势看在金眼里就成了他要取自己性命,狼狈躲开后吓得转身就跑。

还好药性并未被完全消失,京弥扑了个空,力气用尽已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笑颜扭曲,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 你、很、好!”

金急匆匆地冲出来,在偌大的宫殿里迷了路,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用道观御剑术飞走,学着京弥的模样差了路上遇到的一只小狐妖带自己出宫。

正要离开,却见方才还明亮的天空突然就乌云密布,一声惊雷震耳欲聋,吓得带路的小狐妖化了原形。

“不好了不好了!天劫来了!这恐怕就是大王您的天劫!”

小狐狸被雷电吓得瑟瑟发抖,渡天劫是修为高的大妖怪成仙的必经之路,第一道天雷劫就能把根基不稳的大妖劈得魂飞魄散,更何况是三道。?

渡天劫……

糟了!京弥现在妖力尽失,遇上天劫只有粉身碎骨的份!

金脸色一变,连忙回身向狐王的寝宫跑去,一路上满是四散奔逃的小妖,急急奔逃远离天劫中心的宫殿。怀里的锦囊挣扎更甚:“你有病吧去找死啊!?想自杀别拉着我好吗!”金觉得心烦,索性掏出锦囊把青蛇甩到了一旁沾雪的草丛里,青蛇沾地便恢复了原本大小,立起身看金头也不回地离开,沉默片刻吐吐猩红的信子摆尾往反方向游走。

天色越来越黑,像翻滚着浓墨一般,银蛇般的闪电过后落下一道撼天动地的雷响声。

金赶回京弥那儿时京弥已经被第一道雷打回狐狸原形,再受一道估计非魂飞魄散不可,见到金后它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有些恼怒又焦急地质问:“回来干什么!?你快滚!有多远滚多远!!”

他话说的无情,可眼神里的担心焦虑却不是无情的样子。

金刚想说话,天空又是一道惊雷,他没多想扑到京弥身上祭起一道结界,只看雷电撞向光罩,电光火石照亮了整间屋子,巨大的能量把屋子炸塌来,金用自己的修为牢牢护住京弥,没让它被坍塌的房梁砸到半分。

第二道雷威力更大,把寝宫劈得坍塌。金修为不够,硬撑完第二道雷后结界被劈得粉碎。

不等天雷余韵过去,第三道雷接踵而至。

金已经到了极限,力气耗尽,抱着京弥倒在地上。

最后一道雷威力最大,别说金是凡人,就连许多修行千百年的大妖都折在这里,落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下场。

京弥虽然被雷劈得意识模糊,却记得要引天雷离金远些,努力挣脱金的怀抱。

可第三道雷来的太快了,它甚至来不及爬开一米,就被灼热的雷霆闪电震得头晕眼花。

本以为事情尘埃落定,一道人影却挡在金面前。

那人只伸出一根食指,对上紫色的惊雷仿佛蜻蜓点水,金光从指尖荡漾开来,空气如水波般荡起涟漪,形成一个无形屏障。

雷电在他面前放佛投石入水,紫色的光芒竟然在那道屏障上分散开来,流光溢彩,宫殿骤然坍塌,火花四溅,最后迸出白光,湮灭天色。

白光过后,乌云退散,雨过天晴。

京弥受过一道雷,晕晕乎乎的,挣扎着从废墟中爬出来后便到处寻找金身影,两只前爪刨得血肉模糊,依旧不依不饶,绿瞳里满是晶莹剔透的泪花。

“金,金,我错了,我不应该为渡天劫强娶你,早知道你会替我挡雷,还不如我魂飞魄散算了.......”

“唉………”

听到身后传来人声,京弥的耳朵竖起来,匆忙转头,看到一个披散金发、身穿道袍的男人抱着金站在不远处。

男人容颜俊美,眼底却有浓厚的黝青,头发杂乱,神情颓然无奈,盯着怀里的金长叹一口气,

“我不就醉了半个月吗,你小子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4.

金猛地呛咳几声,从噩梦惊醒,浑身上下都是被雷劈过一般的疼。

被雷劈过……

!!!我真的被雷劈过啊!!

那现在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躺在自己床上?……还被包得跟个粽子一样?!除了眼睛能转一转嘴巴可以张一张外身体完全不能动啊!!

“消停点,我好不容易包扎好的。”

糊涂道长一手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一手打着哈欠,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晃悠悠走来,不小心脚下绊到堆在地上的大箱子,哎呦一声差点折了老腰。

“师父!?我怎么会在这里!?狐……京弥他怎么样了!?”

“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违背天道,冒然替妖怪挡天劫,修为尽失就算了,若非我及时赶到,你早就灰飞烟灭了。”

“……额……其实是有原因的.........”谁让自己在人家天劫前一刻还给他下迷药来着……

“哎,”糊涂道长在床边坐下,“狐妖生性自私狡诈,擅长迷人心智,因为一句半真半假的言灵能不择手段巧取豪夺,你听几句花言巧语就傻乎乎给他挡天劫,真是傻到家了………”

“师父!”金红透了脸, “我又不是被他哄着才这么做的……”

糊涂道长摆摆手,打断他的解释:“这次就算了,以后记得离狐妖远点。”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妖族成仙后脱胎换骨,忘记前尘因果,狐王身份可以由别人转述,你这‘李氏新娘’也在众口相传中在那场天劫里灰飞烟灭,他不仅把你忘得一干二净,还会把他人当亡妻悼念,你为他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金默了默,从心底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糊涂道长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换了个话头:“这十个箱子哪来的?”

金这才注意到刚才绊倒师父的金边箱子,茫然无辜:“欸?不是我弄的,我下山时还没有呢,难道姐姐回来过.......”

糊涂道长察觉不对劲,坐直了身体,一脚踹开离得近的箱盖,箱子里光芒璀璨,血珊瑚、麒麟角、黑龙甲......每样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糊涂道长意识到什么,合上箱子,确定箱子上繁冗的花纹是青丘古符后,倏然转头回看自己“呆呆傻傻”的徒弟,目光在他身上仔细游走,定格在他的右手上,黑白道袍一挥,金的右手小指上缓缓浮现出一条红光细线。

金愣了下,小指动了动,绷紧的红线随他的动作晃了晃。

金颇为好奇地问:“师父,这是什么啊?”

师父头疼。这些古箱被下了古咒,颇有灵性,恐怕是认了金做主人才会不请自来。金手上的姻缘线更说明这是一段命中注定的天赐良缘,饶是自己也无法忤逆。

金见自己师父脸色越发不妙,乖巧闭上嘴不再多话。

诡异的静默片刻,红线那头竟然传来波动,似乎是另一端的人在对刚才的动静做出回应。

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有人停在门口,黄发披散,俊美阴柔,黑袍赤足,不讲礼数地露出结实的胸腹:“哦?我顺着手上红线找来的,敢问我失踪的新娘是哪位璧人?”

金惊喜道:“京弥!?”

京弥略有疑惑地看了这只被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眼睛会动的“木乃伊”一眼,确定自己红线连在“木乃伊”手上后,一边礼貌退出房间一边笑容灿烂地道:“打扰了,我肯定找错了。”

尾音未落,他已经溜得不见踪影了。

金:“..........”

原来京弥这么渣吗!?.还渣得这么明显!?

糊涂道长忍住一掌拍死那只以貌取人的狐狸的冲动,抬头却看见自己去年喝醉时随手在墙上给自家小徒弟提的言灵,龙飞凤舞写着一行缭乱诗句:“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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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火)剧(葬)场:

京弥:月老大人,请问可有办法把我的姻缘线断掉?我红线那头居然绑了个木乃伊啊......

月老:何来木乃伊之说?你看望尘镜里,明明是位超凡脱俗的小道长啊?

京弥:.......娘子亲亲~~我马上去接他!

月老:........等等,狐仙大人,你的姻缘线貌似已经断了一半……………

京弥:!怎么会这样?!我没说要断!快点帮我接上啊!

月老:这我做不到,您去求求那位小道长,看他会不会回心转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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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以前写的同人文,现在改文重发!为了减少ooc违和感,认真地改过了!

2.糊涂道长就是代指那个创世神(我知道很拗口很难代入,但为了减少古风突然出现个叫“创世神”的道士的违和感,我只能这样做了😂😂)

2.京弥不是渣……他只是成仙后失忆了………然后就渣了………换句话说,他喜欢上金前的确是有一点点渣的………所以忘记金后又变回那副模样了………(也不能说是渣,就……有点狐狸爱美的本性……所以有一点点以貌取人……!!这是不对的!!所以最后把他扔去火葬场淬炼了!!不要学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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