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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金/鬼金】《一觉醒来完美男友成了渣男》

1.将近一年以前写的稿,解禁了!

2.预警:雷!⚠!ooc!⚠!狗血⚠!天雷滚滚!!⚠不喜勿入!!⚠

3.CP:鬼狐天冲×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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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狐天冲×金

1.

窗外的风景快速倒退,后视镜里医院大门越来越远,在车一个转弯后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

金手里捏着病历一角,往车窗外看去。道路一排梧桐又高又直,风一吹,枯黄的叶子簌簌落了一地。

秋风夹着毛毛细雨从窗外飘进来,有些凉。金看了一会儿,被风吹得脑袋疼,把车窗摇了上去。

雨丝打在玻璃上,留下深色水渍。

金偏过头,忍不住偷偷向驾驶座投去视线。

专心开车的男人很年轻,侧颜柔和,桃花眼竖金瞳,过分好看。

金低下脑袋,翻开手里的病历。

入院诊断是车祸导致的颅脑损伤、脑震荡、全身软组织轻度挫伤。出院诊断则只剩了一个“脑外伤后遗症”,表现以全盘性记忆缺失为主。

再翻几页,出院的各种单据都夹在里面,需要签字的空白处无不有“鬼狐天冲”四个字,飘逸遒劲。而在”与患者关系”一栏上,则用同样的字迹写着“伴侣”。

事情经过似乎很简单。对金来说,他似乎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脑袋一片空白,身边围着手忙脚乱的医生护士,还多了个自称是他男友的鬼狐天冲。

他忘了过去的一切,就连名字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面对陌生的世界茫茫然不知所措,只能依附目前的”男友”。

男友……

第一次听到鬼狐天冲大大方方说出这个词时,金先是花了点时间理解,然后往鬼狐天冲上上下下看了几遍,从对方的喉结和白衬衫下的结实胸膛得出此人不是女性的结论后被天打雷劈一样雷得外焦里嫩。

鬼狐天冲倒是考虑得周到,不慌不忙翻出手机里两人亲密合照、约会记录、聊天短信………

铁证如山,金无话可说,只得承认鬼狐天冲正牌男友的身份。

据鬼狐天冲所言,他们在高中认识,彼此两情相悦,确认关系后相恋到现在。

鬼狐天冲长得斯斯文文,说话也温文尔雅,声音温柔却莫名带着说服力。两个大男人谈恋爱被他当着众人面在病房里说得无比自然,自然到听众都觉得他们在一起是天造地设天经地义。

金别无他法,只能接受,心里对这位全然陌生的男友还是拧着疙瘩。

鬼狐天冲仿佛并不在意。他表现得和普通朋友一样,恰如其分的关怀,没有过分亲昵,也从不逾矩。自金醒来后,鬼狐天冲对他做过的最亲密的动作就是在他差点摔跤时扶了他一把。

这让金放心之余也有些困惑。

假如真是相恋这么久的恋人,面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失忆,鬼狐天冲为什么能这么平静?

换做是自己,看到昔日恋人如今和自己形同陌路,估计非急疯不可。

 

车子沉默地行驶,拐弯、直行、上天桥、过隧道……路走得好像没有尽头。

金好几次想问还要多久,可不知是对这个莫名出现的”男友”的芥蒂太深,还是单纯觉得不好意思,每次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口,又咽了回去。

没多久,他的眼皮一点点沉下去,等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独栋欧式别墅旁。

鬼狐天冲站在车外面,背靠着车低头看手机,不知道等了多久。

金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车内不知何时开了暖气,温度适宜,让他睡得很舒服。

鬼狐天冲似乎察觉到他的动静,收起手机,弯腰敲了敲车窗,等金看过来,才打开车门说:“到家了。”

金还处于刚睡醒的朦胧期,听到这句话很快清醒过来,应了一声,从车上下来。

太偏远了吧………金如此想。周围没有人烟,倒有一大片看不见边际的树林,从这里只能眺望到连绵起伏的山峦。

屋内装饰简约,干净透亮,物什虽然一应俱全,偌大的空间却显得空空荡荡,冷清得没有生活气息。

太新了吧………他们真的在这里同居了好几年??

鬼狐天冲的解释是在金车祸前,这栋楼被重新翻修过。

他说话滴水不漏,金找不到辩驳的论点,只能暂时认可这个说法。

鬼狐天冲把主卧给了他,自己则贴心地搬去客房。

主卧有一张很大的双人床,贴墙是一个衣柜,里面放着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衣服。靠窗有一张书桌,桌面上摆着一张他和鬼狐天冲的合照,是这栋别墅目前唯一的照片。




 

2.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社交贫匮。据说把房子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是自己的主意。

金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种性格吧……

他翻遍了整栋楼,试图找出关于自己过去的蛛丝马迹。

首先是卧室的笔记本电脑,解锁密码自然不记得,试了好几次都没打开。

然后是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随手抽出一本翻开,铺天盖地的英文让金的脑袋又晕起来。他把书放回原处,合理有据地猜测自己之前应该不常进书房。

又翻找了一会儿,他兴致阑珊,打着哈欠吐槽自己到底怎么和鬼狐天冲在一起的。

正要离开,他却瞥见书架不起眼的角落里居然摆着一本安徒生童话。对比其他全然陌生的书,只格格不入的这本让他有些眼熟。

金走过去,抽出那本书,还没翻动,书中就掉下一枚小巧纽扣。

金把它捡起来,仔细观察,确定没有印象后把观察重点换成了手里的”童话书”,才翻了几页就惊讶得说不出话。这本封面为“安徒生童话”的书实际上是一个笔记本,里面全是自己的字迹,简短地记录了自己从高中到大学的重要经历。

通过这本记事簿,金在脑海中慢慢构建出模糊轮廓。

鬼狐天冲说他们高中就认识,这倒不假。不过比起”两情相悦”,他们认识的前半段时间都是鬼狐天冲锲而不舍、一厢情愿地付出倒贴,直到大学金松口才开始交往。

笔记本只记录到大三时他们搬到校外同居,后面纸页不知为何都不见踪影,同居之后发生的事仍然是一片空白。

不过好歹是自己的记事簿,说明鬼狐天冲的确是自己男友。金终于松了一口气。

自失忆来,风吹草动都能吓金一跳,更别说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的”男朋友”。看完这本记事簿后,忐忑不安的心情终是轻松不少。

 

鬼狐天冲是个几近完美的男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温柔体贴,对金几乎百依百顺。

因为金头部伤处会时常疼痛,鬼狐天冲以“休养身体”为由鲜少带他出门,还特意请假来照顾他。

他对金大大小小的习惯爱好熟记于心,会煮合金胃口的饭菜,会准备饭后水果,睡前替金冲一杯热牛奶。

如果不是鬼狐天冲提醒金注意胃部保暖,失忆后的金都不知道自己有胃痛的毛病。

虽然因为尊重目前失忆的金,鬼狐天冲从未对他做过亲密的举动,两人就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但那双琥珀色眼睛看向金的目光很柔和,毫不掩饰从眼底溢出来的温柔。

一开始金觉得别扭和不自在,生活久了也就习惯了,对鬼狐天冲也不像一开始那样防备。不过让金疑惑的是,鬼狐天冲很少提起过去的事,除非他主动询问。这种态度颇有些古怪。

据说金的证件、手机都在那场车祸里丢失,鬼狐天冲正在帮他重新办理。只是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金还是没看见证件踪影。

等金的头痛好了许多,每天呆在大宅里憋得慌,迫切需要呼吸外面的空气,鬼狐天冲便开车带他去街上逛逛,顺便替他买点衣服和所需品。

正值下班高峰,市内步行街堵得寸步难行。金说要下车透透气,可钻到人流里就兴奋得忘了分寸,像条入水的鱼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鬼狐天冲草草把车停在路边,也不管违不违规,关了门就沿着金的方向挤进人群里找。

一开始压着声音,到后来额上背上都被汗浸透了,顾不得别人眼光,大声唤金的名字。

金听见了,便隔着人山人海应了一声,想向这边挤。鬼狐天冲怕他又被人群冲散,忙说“你别动!我马上过来”。

金脸颊红扑扑的,手里宝贝似的拿着刚才顺手接过的几张传单。他太久没见过人,拉着发传单的店员也能喋喋不休地说很久。

好不容易挤到金面前,鬼狐天冲悬着的心稍微松了些。

金还在和店员搭话。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健谈的客人,那小店员不知所措中透着不耐。

鬼狐天冲走过去,平静自然地扣住了金的手指,仿佛刚才在人流中焦急寻找的人不是自己。

金这才发现他的到来,手有些不自然地缩了缩。小店员趁机抽身,捧着宣传单去拦其他路人。

鬼狐天冲却一反常态,把金的手握得更紧。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像恋人的动作,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金下意识想抽出手,鬼狐天冲却不松开,不仅不放,还丝毫不觉得不妥,耐心柔声劝金:“先忍忍吧,你不认识路,小心别走散了。”好像理所当然。

他的声音仿佛天生具有某种魔力,只要温和开口,必定让人觉得条理清晰有理有据。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跟个小孩一样任由他牵着,脸更红了。

自那以后,鬼狐天冲送了一部新手机给金。每次带金出门都再三要金保证“不会乱走”,比带小孩还操心。

 

3.

金的直觉总是很准,尤其在分辨真心实意和虚与委蛇方面。因此鬼狐天冲尽己所能地不对他说谎,但总有些回避不了的问题,比如金不止一次提出想去失忆前呆过的地方看看,找失忆前认识的熟人聊聊,看能不能回忆起自己的过去。

一次两次可以糊弄,可拖久了就怕毁掉金对他的信任。

他的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剑,随时会掉落斩断他的头颅。

鬼狐天冲送了金一部新手机,里面只有他的联系方式。

金高高兴兴收下,还想以后要把欠鬼狐天冲的还回去。可发现这部手机只有短信通话功能后,喜悦就消失了一大半,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说起来,这栋房子虽然通了水电,但能看的电视节目寥寥可数,甚至连无线网络都没有,再加上这部功能和老人机无异的手机…………

鬼狐天冲似乎在阻绝他与社会的联系?

金没向鬼狐天冲提出自己的疑惑和不满。哪能总拿恶意去揣测对自己这么好的男友?更何况他现在吃穿住行都赖着这个人,如果鬼狐要害他,根本没必要对他这么照顾。

但心里留了个疙瘩。

鬼狐天冲接了电话,说了几句话后眉间就多了些阴郁,不得不出门处理事情,而且一时半会赶不回来,便留了钱和外卖单给金,又叮嘱他这里岔路多别随便乱走,外卖来了也别开门,让外卖员把东西挂在门前,钱从门缝里递……

被当小孩对待的金很是尴尬。鬼狐天冲走了后,他立刻点了外卖,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节目。

因为离市内比较远,外卖最后才送。三个小时后门铃响起,金把鬼狐天冲的嘱咐抛到脑后,迫不及待打开门,接过外卖随手放在桌上,拉着外卖员聊了半天,欢欢喜喜换了鞋跳出门,搭上外卖员的顺风车。

到了市内,金在公交车站下了车,谢别了外卖员,自己从路线牌上找到想要去的地方,记住换乘后上了公交。

鬼狐天冲一上午都在处理积压的文件,午饭草草吃了点,与金短信得知金吃了外卖,之后来不及休息又组织召开会议。

他连着一个月都没在公司露过面。莱娜能力虽可靠,但也只是一个助理,公司有些事情还得他自己出面。

偌大的会议室,高层鱼贯而入,围着椭圆形会议桌坐下。投影上放完几个合作案,部门间一阵讨论,为了自己利益明枪暗箭地交锋争辩。鬼狐天冲食指轻叩着桌面,颇有耐心地听他们争论。

等火候差不多了,他便和和气气出面,给争得最凶的两人当和事佬,以“公司利益最大化”为由,两边都不得罪或者两边一起得罪,慢条斯理敲定自己的方案。

一个问题解决了,继续下一个。

直到天色从暗白变得阴沉,整座城市开始灯火通明,会议才在饥肠辘辘中匆匆结束。

回到办公室,送文件的莱娜欲言又止,最终只留下一句“请您多注意身体”便转身离开。

空无一人处,鬼狐天冲得以喘息片刻,按着太阳穴稍作休息。

散会后桌面摆放的文件比起上午只多不少,他盘算着要以最快速度来算,尽量早点赶回家。如果回家时金还没睡,他还能与金说几句话。

仿佛有所感应,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

鬼狐天冲给金设置了特别的来电铃声。他以为不会有机会听到这首曲子。

鬼狐天冲下意识整整衣领,藏起疲劳,摁下接听键。

金的声音很兴奋,问他吃晚餐没,背景里隐约听得见嘈杂的人声。

鬼狐天冲的竖瞳缩了缩,连忙问他在什么地方。

金没想隐瞒,像初次独立的小孩笑嘻嘻向他炫耀成果:“在市内第六街,我在游戏厅玩了很多东西!不知道我们俩离得近不近,等会一起吃饭吗?”

鬼狐天冲又惊又怒,猛地从座位站起,随着他的动作,害怕像潮水湮没了他的理智。

他控制不住地低吼:“我说过呆在家里不要乱走!”

电话那头,金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鬼狐天冲用这种语气说话,习惯了平时鬼狐天冲对他的温柔纵容,被这么一吼竟傻了半天,鬼狐天冲又说了什么也听不进去,直到挂断电话也没回神。

他觉得这次鬼狐天冲可能真的生气了,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因为他独自出门吗?

可失忆又不是失智,就算走丢迷路,他也能找人问路回家啊。

鬼狐天冲对他保护过度了吧。

又或者是因为自己自作主张乱花钱,惹怒了鬼狐天冲?

他随人流走上斑马线,揪着这个问题努力思考,没察觉周围人都加快了脚步。

红灯闪烁几下跳成绿色。

耳边突然响起车鸣声,金这才看到一辆汽车正迎面驶来,刺眼的车灯照过来,一些回忆走马灯似的闪过去。

他好像回到了车祸发生的时候,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却无能为力,连思考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车子撞过来。

鸣笛声越来越近,越发急促。

金知道自己应该让开,可腿脚杵在原地不听使唤,车祸的无力感似乎再次袭来。

有人用力拽了他一把,他摔倒在那人怀里。

车子蹭着衣服过去了。

金抓着那人衣领,好半天才缓过劲。抬头看了眼,发现是鬼狐天冲。

鬼狐天冲脸色苍白,胸口急剧起伏着,抓着金的手用了大力,手背浮出青筋。金贴着他,能清晰感受到他如鼓的心跳,还有微微的颤抖。

金挣了挣,没挣脱,只能扯开鬼狐天冲紧箍他的手,却发现那人手心有有些汗,仔细看一会儿,才知道原来鬼狐天冲并不是一直都能温文尔雅侃侃而谈,原来也有笨拙得说不出话的时候。

他比我还怕……

意识到这个事实,金愧疚不已,乖乖等着被训斥。

可是鬼狐天冲松开手,平复情绪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金有些错愕,跌跌撞撞跟上他脚步。

车子停在路边,鬼狐天冲坐上驾驶座。金犹豫了会,跟着坐进车后座。

透过车窗,两边路灯连续不断地倒退。夜晚的城市,到处都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车子挤在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里,到处都是星星一样闪烁的车尾灯,晃得人眼花缭乱。

斟酌了好一会儿,金鼓起勇气打破沉寂:“我还是搬出去吧……”

他真心真意不想再让鬼狐天冲不高兴,也不想再拖累鬼狐天冲。

鬼狐天冲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听见金还在说:“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欠你的钱会还的……”

车子毫无预兆地停住。因这个急刹车,金的脑袋猛地磕向前座,撞的头晕目眩。

过了许久,鬼狐天冲的声音才响起来,低沉沙哑:“打算就这样抛开过去吗?”

金揉额头的动作慢慢停下来,这才想起自己未失忆前和鬼狐天冲是情侣关系。”搬出去”听在鬼狐天冲耳里和”分手”是一个意思。

金愣了好半天,憋出一句:“我不想老是麻烦你………”

“你不想麻烦我,更不想我管着你。”鬼狐天冲毫不留情,一针见血,“你觉得我在束缚你的自由,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很被动,觉得我对你的态度很可疑。”

金吃了一惊,正迎面撞上后视镜里鬼狐天冲的视线。他匆忙偏过脑袋,目光躲闪,没有说话。

鬼狐天冲叹了口气,手还握着方向盘,用着力,告诫自己要冷静。

“我能理解你面对一个自称是伴侣的陌生人时会很不自在。可你有没有想过,面对一个把自己当陌生人的爱人时,我又是什么感受?”

车内安静得能听清呼吸声,车外车来车往似乎被隔绝在这个狭小空间外。

“我该怎么做?对你生气?向你埋怨?告诉你我很痛苦?跟你说我恨你把我忘的一干二净?抱着微弱的希望祈求你能恢复记忆?装作乐观安慰你我们可以重新来过?现在只要你离开我的视线,我就担心你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了伤,还要提心吊胆放你去人来人往中穿梭。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变成这样,你什么都没做错。可是如果你一辈子都记不起来,我又该怎么办?曾经的经历不可能重来一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再次爱上我………你了无牵挂,当然可以一走了之,可我却被你夺走唯一的爱人,你要我怎么对你?”

说到后面几个字,他的声音又轻又模糊,像疲惫到了极点。

金无法感同身受。他失去的是自己的过去,鬼狐天冲失去的是曾经的恋人。他没有记忆,不会被回忆绊住,鬼狐天冲却深陷在回忆里,痛苦不堪。但看到这样的鬼狐天冲,他心里也开始难受,说不清是内疚还是同情,只知道心里憋得慌,从未如此渴望回忆起与鬼狐天冲有关的记忆。

回到家后,两人皆沉默无言。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金躺在床上,回想一天发生的事,脑子里像塞了一堆乱麻,缠成了死结。

双人床,大卧室,暖橘灯,蓝色墙纸,窗台挂着几串卡通海洋动物修饰的风铃,是与客厅截然不同的装饰风格。

…… 似乎是自己喜欢的风格。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被子蒙在脑袋上。

他从书房里找到了自己的笔记本,却没告诉鬼狐天冲这件事,后者应该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过往已经有所了解。

可哪怕从记事簿里得知了和鬼狐天冲的大致交往过程,他也无法将之代入自己的过去,反而和看历史书目录一样作为旁观者读着别人的经历。

不仅因为他失去了记忆,还因为当初自己把记事簿写得太过简略,导致失忆后的他就像在读一本小说的简要大纲,能明了事情发展过程,却因为少了具体生动的描述而难以产生共鸣。

早知道会失忆,当初就该写详细点………

 

 

4.

十七八岁的鬼狐天冲,待人接物得体,在学校深得人心。那时他就有了出色口才,曾担任校辩论队队长,也是处处照顾金的学生会会长。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鬼狐天冲对金不是一般好,偏偏金很迟钝,不仅没察觉鬼狐天冲对他的好感,还对鬼狐天冲很是疏离。有人对他说”鬼狐学长喜欢你”,他一定翻个白眼,满脸写着不信,笃定否决:“怎么可能,“顿了顿,有些犹豫,还是说出来:”我们……不是一路人。”

这话直中要害。

金对鬼狐天冲没那意思,不是因为他们都是同性,而是因为他们不是一路人。金从小就是好玩的性格,与鬼狐天冲的沉稳有序截然不同,他经常冒冒失失,鬼狐天冲带领学生会巡查纪律时,他和几个同伴们上天入地闯荡玩闹。

他看不惯鬼狐天冲少年老成的模样。往好了说是成熟懂事,往坏了说就是圆滑官腔。别看对谁都客客气气,其实心里想什么没人猜得出。

被人开玩笑地喊了次“会长夫人”后,金就开始刻意避着鬼狐天冲,也开始抵触鬼狐天冲对他的好。

后来毕业典礼,鬼狐天冲比金年长一级,领完毕业书和优秀毕业生奖彰后,在鼓掌声走下来,路过金时摘下把白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悄悄塞进他手里。

本来毕业后见面的机会应该寥寥无几了,留个纪念品没多大问题。可第二颗纽扣意义非同寻常,据说因为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送出去相当于托付真心,也就等于表白了。

意识到这个礼物的特殊性,金就跟接到烫手山芋一样,当着所有人面把纽扣物归原主。

被当众拒绝,鬼狐天冲也没给金摆脸色,只是神情有些落寞。

当然后来这份礼物又回到金手里,并被他珍藏地夹在记事本中。

上大学的鬼狐天冲依旧和读高中的金保持联系,准确来说是鬼狐天冲主动嘘寒问暖,金回答几句,两人默契地不提告白事情,跟普通朋友一样聊天。

等金上了理想大学,不知道鬼狐天冲从哪里搭桥牵线,居然作为他们两校的“第一届交换生”来到金的学校。

在鬼狐天冲锲而不舍的努力下,金终于松口同意尝试交往。松口前,金还十分不解地询问鬼狐天冲为什么抓着自己不放。

鬼狐天冲温柔回答,因为喜欢。

他的确能细数出金种种优点,就连金的冒失中二也能被说成“率真可爱”。

别人都说鬼狐天冲肯定喜欢金,喜欢得如痴如狂。从高中追到大学,不管被拒绝多少次都毫无怨言不肯放手,这不是爱是什么?

偏偏金感觉不到鬼狐天冲的喜欢。虽然鬼狐天冲对他很特别,但无条件对人好、对人温柔一定是因为喜欢吗?

有人说金迟钝有人说他渣。听多了,金也开始愧疚地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无情了。

鬼狐天冲的手很暖,冬天时会把金的手包裹起来,比戴棉手套还要暖和。和鬼狐天冲不同,金在冬天体温偏低,从小到大习惯了手脚冰冷。可和鬼狐天冲一起后,冬天就被惯坏了,冰凉的手总忍不住往鬼狐天冲身上贴,同居后更是放肆,睡深了会把鬼狐天冲当成抱枕。鬼狐天冲也宠他,任他往怀里钻,半梦半醒时还会习惯性替他掖好被子。

金说鬼狐天冲的体温像毛绒绒的大狗,后来想想,狐狸可不就是犬科吗。他心血来潮,逛漫展时偷偷给鬼狐天冲买了cos某动漫角色的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

回家后金毫不知羞,欢欢喜喜当礼物送出去。鬼狐天冲打开盒子,被里面的狐耳狐尾呛得剧烈咳嗽,万年不曾变过的脸色红得跟烫熟了般,好一阵才恢复常态,轻描淡写几句转移话题。

 

 

 

5.

自金车祸出院后,鬼狐天冲每天早上都会给金熬养生粥,他说粥能护胃。

金以前起的比鬼狐天冲晚太多,往往洗漱好后餐桌上就摆好了热腾腾的早餐,也就忽略了步骤有多繁琐。

鬼狐天冲熬粥非常讲究。原料是五谷杂粮,想要口感柔软,得在水里浸泡2-4小时,放炖锅里用小火慢慢熬上一两个小时,这样煮出来的粥口感最好也最营养。

金有时起得早了,听见鬼狐天冲在厨房里忙活,淘米、洗菜、煎蛋……动作熟稔步骤有序。

后来金也养成早起习惯,在厨房里帮忙。

金问鬼狐天冲:“以前我会来帮你吗?”

鬼狐天冲回答:“比较少,你不喜欢起的太早。”

金说难怪我这么手生,鬼狐天冲笑了笑,安抚他:“虽然你不下厨,但其他家务活都是你包的,不让我请钟点工。”

金愣了下,问:“我没工作吗?”

鬼狐天冲的动作顿了顿,面不改色:“有啊,经常看你在家办公,但不肯跟我聊工作上的事,我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

不会吧……难道我以前在做见不得人的工作??……下次出门带上笔记本去问问电脑维修员能不能强行解锁。

鬼狐天冲在用黄油煎鸡排,香味扑鼻。

金突然道:“你很喜欢吃鸡肉,但又讨厌太油腻。”

鬼狐天冲“嗯”了一声,蓦地转头看向金:“你想起来了?”

“梦见的,”金说,“最近好像能梦见过去的事情,”他笑的很开心,把这件事当成一个送给鬼狐天冲的惊喜,“我肯定能很快恢复记忆!”

鬼狐天冲片刻怔忡,然后才扬起嘴角笑了笑,应和着金说:“真好。”

 

 

 

6.

金曾有个姐姐,名叫秋。

和秋分开时,金才四五岁,拉着秋哭闹个不停,不但人没留住,还把自己折腾得发了高烧,整整三天才退烧,可能脑袋被烧坏了,也有可能是大脑不愿接受事实开启自我防御,那次后他把秋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直到大学毕业之际,病重的秋才把他接回身边,向所有人宣布:“金是我的弟弟,也是我们家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众人哗然。

这些年秋把他保护得太好,以至于没人知道金的存在。如果有别的办法,秋绝不会把金卷进来,她宁愿自己的弟弟自由幸福地过一辈子。

可她因为家族遗传病日益衰弱,这种遗传病的致病基因在x染色体上,伴x显性遗传,多传女少传男。

病发突然,她走投无路,无可奈何。不少人心怀不轨虎视眈眈,她担心一旦自己倒下,无法再暗地里给予金保护,那些人会像秃鹫一样顺藤摸瓜挖出金的存在,威胁金的生活。

倒不如赌一把,把金培养成他们忌惮的继承人。

什么也不懂的金,就在秋不得不长期住院时,被推上至高位置。

其实秋给过金拒绝的机会。

金心里怵得慌,他学的专业和家族的公司职位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是接过秋的权杖等秋病好后再归还,还是一开始就拒绝?万一自己插手反而使情况越变越糟呢?

最终金选择担下重任。

已经是恋人的鬼狐天冲安抚他:”我来帮你。”

他的确说到做到,在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对外以“朋友”的身份来到金身边,手把手交他如何处理各种事情。

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接手这么一块惹人觊觎的蛋糕,有人虎视眈眈,有人隔岸观火。群狼环饲的集团内部,除了秋留下的心腹,金唯一信得过的人只有鬼狐天冲了。

鬼狐天冲手段厉害,工于心计,不管是明面的领导管理,还是背地里勾心斗角,年纪轻轻就能应付自如,谈判桌上轻易就能让对手丢盔卸甲,还擅长内部笼络人心,协调各方利益。

有这样出色的能力,却能始终保持隐忍,恐怕背后藏着更大的野心。秋病情未见好转,也无法在金最需要支持时,对尚且还站在金这边的鬼狐天冲下手,只能明里暗里提醒金防着点。

但金没在意。

说不清为什么,他觉得跟交往前比起来,鬼狐天冲现在对他是真心实意的。

日久见人心,交往后金渐渐摸清了鬼狐天冲的本质。这狐狸看着脾气好,实则非常记仇。他对人亲和,是因为没有利益冲突,或者说,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

金再看不惯鬼狐天冲的做法,鬼狐天冲也不会为他改变原则,顶多对他瞒得更高明更严实点。

有一次吵架,金气急攻心,口不择言:“那你是不是也把我当成踏脚石,等我没用了就扔了我?”

鬼狐天冲愣在原地,看着金,半晌没有出声。

那是他们吵得最厉害的一次,鬼狐天冲破天荒地没向金求和,两人冷战了一个星期,金只好主动低头,用冰冷的手拉住鬼狐天冲,老老实实道歉。

沉默良久,鬼狐天冲叹了一口气,反握住金冰凉的手,塞进自己口袋里暖着。

金当然相信鬼狐天冲不会那样对自己。

对比沉稳理智的鬼狐天冲,作为领导者的金则要逊色许多。他太过青涩冲动,因为对手对鬼狐天冲的几句侮辱挑衅,金就能拎起拳头扑上去,如果不是鬼狐天冲拦住他,恐怕事情会越闹越大。

生意场上什么损招没有,让鬼狐天冲头疼的是一个小小的激将法就能让金上钩,众目睽睽下暴露他和自己关系不寻常,恐怕以后只会越来越难熬。

金本以为在自家的公司,自己应该多护着鬼狐天冲,谁知反被鬼狐天冲护犊般处处维护。

也许鬼狐天冲说的没错,这个社会选择了鬼狐天冲的生存方式,金那套行事方法早已过时。

偏偏金一根筋地往前走,撞上南墙也不回头。

 

 

7.

金恢复的记忆逐渐增多,与鬼狐天冲的相处也越发像恋人般亲密无间。

金大扫除时从卧室床底翻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梦里出现过的兽耳头饰和狐狸尾巴。

毛绒绒的狐狸耳和狐狸尾都是纯白色的,摸上去格外舒服柔软。

金很遗憾没看过鬼狐天冲戴上它们的模样。某些方面来说鬼狐天冲和狐狸真是相像,金甚至能幻想出他长着狐耳狐尾的模样。

贼心助长贼胆,金脑袋一热,拿着狐耳偷溜进书房。

鬼狐天冲正在用书房的台式电脑处理工作,听到身后有细微动静。他瞥了眼书柜玻璃,上头反射出金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走来的倒影。

鬼狐天冲不知道金想干什么,狐狸眼眯了眯,配合地装作一无所知。

然后头上一紧,多了一对纯白的狐耳。

鬼狐天冲愣了下,转头看见金兴奋得泛红的面容。金怕他生气,也怕他摘下来,两手跟沾了胶水似的黏在他手上,是讨好也是禁锢,嘴里碎碎念叨:“就戴一会儿,就戴一会儿,让我多看看……”

鬼狐天冲哭笑不得,觉得这似乎成了金一个执念,失忆了都念念不忘,索性也不再拒绝,搂住金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金有些别扭,想站起来。

鬼狐天冲投其所好地引诱:“难得有机会,不想摸摸吗?”

金果然被收买,忘了挣扎,咽了咽唾沫,试探地伸出手,捏上那对狐耳,揉了揉,软绵绵的触感。

鬼狐天冲温顺地垂下脑袋,把头埋在他颈窝处,兽类般蹭了蹭。

仿佛真被大型犬科动物亲昵地磨蹭了似的,金心里霎时柔软又悸动,摸着狐耳装饰的手不自觉滑到这只狐狸的真耳朵上。狐狸的耳尖颤了颤,精灵似的,染上绯红。

“你是从哪儿找到的?”鬼狐天冲问。

金实诚回答:“卧室的床底下,打扫时翻出来的。”

“我记得好像还有尾巴?”

“对!还有一条尾巴!”金想起那条蓬松柔软的狐尾,又遗憾起来。早知道鬼狐天冲这么好说话,就把尾巴也带过来了。

鬼狐天冲却把他放下来,挪动鼠标保存文档,顶着头上那对狐狸耳朵站起身:“那就去试试吧?”

金花了几秒理解他的意思,兴奋得拽着他追问“真的吗”,得到肯定答案后差点高呼万岁。

鬼狐天冲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宠溺纵容的轻笑,用事实教会金一个道理:狐狸,从不吃亏。

被吃抹干净的金全身像散了架似的,到处都疼。罪魁祸首戴着兽耳兽尾,把他牢牢圈在怀里,像只餍足的狐狸,眯着眼安静休息。

禽兽。

金在心里骂,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禽兽紧抱着。暖和的温度从接触的肌肤传来,金迷迷糊糊贴紧了热源,心想这家伙怎么真的和犬类一样热乎。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鬼狐天冲笑了笑,把他抱的更紧了,答非所问:“可一到夏天你就怕热,不许我离你太近。”

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听见他话里的委屈便觉得理亏,主动抱住他愧疚道:“那以后夏天把空调开低点吧………”

 


8.

金的记忆恢复进展缓慢。

梦里的事情断断续续,分不清哪些是回忆哪些是幻想。有时半夜被鬼狐天冲唤醒,金才发现自己在睡梦中哭了出来,可他却想不起做了些什么梦。

他曾拿着电脑去专店维修,打开电脑后失望不已。说是因为病毒而格式化,内存全部清空。

马克思说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换言之,一个人只要生活在社会中,必然会与其他人产生联系。

既然他和鬼狐天冲曾经同校,他们的社会关系肯定有重合的部分,可鬼狐天冲却矢口否认。

这很不正常。

鬼狐天冲给出的解释是失忆前金不许鬼狐天冲涉足自己的社交圈,也对鬼狐天冲的社会交往不闻不问。

因为金的失忆,鬼狐天冲的说辞无法验证真假。但金总觉得鬼狐天冲口中过去的自己像一个陌生人。

大概因为和金的关系突飞猛进,鬼狐天冲不怎么在乎金恢复记忆与否,反而觉得金不应该这么急功近利,特意抽时间带金去海滩度假。

他们去的是热带群岛,著名的旅游胜地。

鬼狐天冲说以前就想带他来这里度假,为此还特意买了一座庄园,可惜直到金车祸这个愿望都没能实现。

庄园以明黄色为主色调,外围种了许多植物,里面则是哥特式风格。

金跟着鬼狐天冲上了楼,房间很空旷,鬼狐天冲打开崭新的衣柜放置行李,金则来到落地窗前。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远处蔚蓝的海水与一望无际的广袤天空,时不时有海鸥掠过。沙滩上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在海天一色下如此渺小。

时间在清新而舒适的海风和金色阳光白色沙滩中一点点流逝,惬意温暖。

金果然没再于睡梦中哭泣过,鬼狐天冲眼底的淤青便也消了很多。

宣传单上印着岛外某处购物中心晚上在举行活动,鬼狐天冲牵着金去那里逛逛。

繁华的街道灯火通明,各式各样的人穿梭其中,放眼望去都是异国他乡的风景,金任由鬼狐天冲牵着,并没有身处异乡的陌生焦虑,只觉得鬼狐天冲的掌心很温暖,让他安心惬然。

一楼珠宝柜的导购女孩格外热情,极力邀请他们参加抽奖,鬼狐天冲笑了笑,说试试吧。

金被他轻轻推到那排金蛋前,只好接过女孩递来的小锤,挑了第六个。

蛋壳碎开,里面是一张印着“特等奖”的硬纸片。

女孩笑容满面地祝贺他们获得一次五折购买情侣戒指的机会,领他们到戒指的玻璃展柜前让任君挑选。

金没想到会撞上好运,兴奋得红了脸,可想到奖品是私人昂贵的情侣戒指,神情就多了些踌躇,忐忑不安地看向鬼狐天冲。

似有所觉,鬼狐天冲握住他的手,笑了笑柔声问道:“可以换成婚戒吗?”

金怔在原地,周围的声音似乎变得遥不可及,眼里心里只剩下此刻鬼狐天冲的笑容。

金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躲开他的注视,眼神飘忽,求助般把目光移向其他地方。

他能感觉到鬼狐天冲的手心沁出了汗,这才知道狐狸没有看上去的云淡风轻。

意识到自己不是那么被动,金没那么紧张了,想起这段时间鬼狐天冲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有梦里一起度过的美好片段,便抬头对上狐狸温柔的视线,扬起嘴角勾起灿烂的笑容,大声回答:“好啊!”

 

9.

在遭遇车祸的一年前,记忆完好的金曾极力劝说鬼狐天冲下个月一起去热带海岛度假。

业务繁忙的鬼狐天冲难得腾出时间在家里下厨,一手打蛋器一手打蛋盆,熟练搅拌蛋黄面粉。

“下个月不行,我负责三个项目。”他如此拒绝,“以后吧。”

被回绝的金不满撇嘴,嘟囔:“没时间和我旅游,有时间和女助理巴黎蜜月……”

“金……”鬼狐天冲有些无奈:“我解释过很多次,那次和莱娜是出差工作。”

金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秋的来电就在这时响起来。

鬼狐天冲开始还能听见金说话的声音,后来金进了卧室还关上门,就听不到分毫了。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久到烤箱里传来浓厚香味,金才从卧室出来,神情怔愣,瞳孔半天才找回焦距,看向鬼狐天冲,笨拙开口:“姐姐说你……你………”

鬼狐天冲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我?”

金犹豫些许,摇摇头:“没事,应该是她弄错了……”

烤箱叮咚一声,鬼狐天冲说着“是吗?”,右手戴上隔热手套,一边取烤箱内完工的糕点,一边轻描淡写开口 :“她弄错了哪件事?是我手握可以造成公司几十亿亏损的筹码?还是怂恿董事会同意恶意收购?又或者是挪用资金控股一家新公司?”

金怔愣在原地。

刚出炉的曲奇香味扑鼻,鬼狐天冲把它们放在桌上,两指拎起一块,吹了吹,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才开口:“挺好吃的,”他看向金,如以往般温柔,“来尝尝,我记得你说过想吃曲奇。”

金还处于状况之外,无法理解为何这人为什么在说出那些背叛后,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和淡然。茫然过后便是被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激怒,他大步上前,一手把那盘曲奇扫在地上,揪住鬼狐天冲的衣领恼怒质问:“你疯了吗?!”

利用金的信任与心腹紧缺的困境,鬼狐天冲一进公司就坐到了别人花二十年才能爬到的高位,从内部动手,悄无声息地掌握了让公司宣告破产的筹码,加上恶意收购让公司亏损众多,还将内部资金转移到了背地里注册的新公司中,金和秋家族苦心经营这么久的企业已经成了一个被鬼狐天冲玩弄鼓掌的空壳,只要鬼狐天冲有心作对,这座外强中干的商业王国必定会毁于一旦。

鬼狐天冲的眸色冷下来,瞳眸微眯,唇边弧度渐渐深邃:“你错了金,没人比我更清醒,花了这么多年撒网布局,所有结果都在意料之中。”

他扯下金的手,笑容越发灿烂:“从我特有的消息网得知你继承人的身份,以及你们家族的遗传病,我就猜到终有一天秋会病如山倒,所以我接近你,把赌注压在你身上。这么多年忍耐,这么多年隐忍,终于到了回报的时候。”他随意将手里的饼干扔掷于地,反扣住金的双手将愤怒的他压在桌上,贴近他耳畔,积攒的恶意和疯狂:“我真的受够了你的天真愚蠢,自以为是,如果不是继承人身份,你以为自己能在公司待多久?你这种被神眷顾家伙,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获得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权力、地位、金钱,坐享其成还自恃清高,有什么资格轻视我的追求蔑视我的努力践踏我的心血?!有什么脸和我讲究'公平’’正义’?!哈,大少爷。”

最初鬼狐天冲的接近就抱着别样的目的。自金认识鬼狐天冲以来,他从未见过后者有如此失控的时候。鬼狐天冲似乎积怨良久,也在各方面忍耐太久,以至于在金身上找到发泄的裂缝后,积压过多的情绪就如洪水决堤,几乎毁灭性地湮没所有。

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怒容,愣愣的喘不过气,眼睛越来越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沉默许久,鬼狐天冲恢复了平时沉稳冷静模样,松开紧箍他的手,去厨房拿扫把打算清理到处都是饼干碎渣的地板。

以前看到新闻报道里哪个女孩被骗钱骗色,金还感慨女孩子年轻单纯,没经历过社会险恶以至于识人不清。

没想到这次金自己成了主角,鬼狐天冲不但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地算计,还从没把自己当回事,这么多年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嘲讽自己。

他像大冬天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底。

他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也许等他思考透彻的时候会扑过去把鬼狐天冲揍一顿,但现在他脑袋太乱了,需要一点时间把事情的严重性捋清。

鬼狐天冲本在清理地上的一片狼藉,见状拽住金的手问他去哪。

金简直被这个男人刷新对”厚脸皮”的认知。

褪去伪装的鬼狐天冲看向他的眼神充满高高在上的怜悯,仿佛在看一只叫嚣离家出走又毫无生存能力的宠物:“除了这里你能去哪?现在你一无所有,离开我还怎么当少爷?”

通常鬼狐天冲待人都很亲和客气,很少彻底撕破脸。可这次他毫不在意地在金面前原形毕露。

金从没把自己当成家族少爷。从小到大他寄养在不同人家里,像个皮球被踢来踢去,直到大学独立后才被秋接回去,除了对同居男友格外依赖点外,从没有过骄奢的富贵生活,不然也不会对生意场的事情一问三不知。就算成了继承人,他也从不觉得这些巨资是自己的东西,只当帮秋暂时保管企业,随时准备物归原主。

他从没摆过什么架子,偏偏鬼狐天冲跟他杠上了,一口一个“少爷”把金气的够呛。

金怒火中烧,抄起桌上摆设用的花瓶向那家伙脑袋上砸过去。

鬼狐天冲头破血流,震惊不已。他敢摊牌,就是因为笃定金被自己拿捏在手里,谁知金发起火来不顾后果。

这的确是金对外人的风格。金的耐心和不离不弃都是给自己人的。

鬼狐天冲自认为仍是金的自己人,得了好处就忘了收敛。

金走得很干脆,第一件事就是找秋道歉。鬼狐天冲心思缜密,处理得又很干净,他们发现得太晚,全盘皆输。

秋不但没有责怪他,还安慰他这么大的家族企业落在外人手里总比仇人手里要好得多,至少秋所持的股份以及其他财产足够他们安安稳稳生活一辈子。以前金待不惯勾心斗角的商场,现在可以放手去干喜欢的事,还看清了鬼狐天冲的渣男本质,得了一个教训,也算不错的结局。

在秋的劝慰下,金准备重新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事。

鬼狐天冲像跟他杠上了,明面上很是大度地放金离开,实则暗中使绊,害的金三天两头换工作。

再次出现在金面前时,鬼狐天冲似乎不在意上次被金一花瓶打破脑袋的事,还颇为好心地提醒金:“以后可别再这样冲动,如果我那时真死在你手里,你该怎么脱身呢?”

看似真诚的语气听得金手痒痒,恨不得再抄家伙给他一个教训。

等鬼狐天冲以不计前嫌的姿态告诉金可以随时回来时,果然差点又被金打破脑袋。

金本以为自己简历还算优质,谁知投出去无不都是石沉大海,只能不停降低标准,从“找一份好工作”变成“找份工作糊口”。作为把家业败光的败家子,金自觉没脸再去让秋操心,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电话里骗秋过得有多么多么好,挂断后泡面都得省着吃。

长期三餐不规律的后果就是得了慢性胃病。一旦挨饿或乱吃东西,胃就会疼得痉挛,配上现在的境遇完全是雪上加霜。

再次被新工作点以莫名其妙的理由辞退,加上临近月底要交房租,金在一间小酒吧开始短期的服务员兼职,有时能轻松拿到不低的小费,有时也遇到难缠的醉鬼故意找茬,总的来说生活的负担没有减轻。

鬼狐天冲总能挑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

金本想装作不认识他,可对方却一点撇清关系的意思都没有,不仅点名要他招待,还在他倒酒时以关切的口吻询问:“这就是你要的生活?”

金机灵了许多,忍着脾气不发作。被灌几杯烈酒也能熬到换班,捂着胃在后街吐得天昏地暗。

鬼狐天冲跟在他身后,像黏在身上的口香糖,甩不开。在金吐的时候,那只狐狸轻轻为他顺背,灯光太暗,看不清狐狸带着怎样的神色。

金猜测应该是嘲讽奚落吧,不然就是和当初摊牌时一样恶毒扭曲的笑容。

“何必这样为难自己?”鬼狐天冲的声音平静得仿佛不带情绪,“金,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宁愿对陌生人假意逢迎也不肯对我放低姿态。我说过会和以前一样对你,也会保证照顾你一辈子。”

如果不是胃疼得直不起腰,金很想再给他一记破颜拳。

“胡说八道!”他吼道,“在这里我做的是正当工作,回你那我是不知羞耻自甘堕落!拿着你梦寐以求的臭钱滚远点好吗?!我已经什么都给不了你了!”

“不知羞耻?自甘堕落?”鬼狐天冲细细重复着这两个词,蓦地冷笑一下,抓住金的后颈,把他的侧脸摁在墙壁上。

垃圾街里乌黑秽臭的砖瓦熏得金差点又吐出来,所幸胃里已经空空如也。

“看看你现在的模样。”鬼狐天冲贴在他耳边柔声道,“不够羞耻,不够堕落吗?”他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睛狠绝地瞪着自己。

鬼狐天冲闭了闭眼,松了口吻:“金,你该长大了,别再闹小孩子脾气。只要你回来,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他顿了顿,环顾这条黑魆魆的小巷,笃定道,“在这种地方,你迟早会堕落的。”

金回答:“呸!”

鬼狐天冲腾出手擦掉被他吐在脸上的唾沫,耐心彻底消磨殆尽,狠狠咬上金的嘴唇,疼得金痛呼一声,奋力挣扎:“疯子!滚开!”

可是禁锢他的力度不减反增。

鬼狐天冲的声音带着怒意:“这个世界肉弱强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现在的你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离开我就会被撕碎连皮带骨吃得一干二净!从前我对你卑躬屈膝过多少次?现在向我低头服软很难吗?”

说得好像金对他有亏欠,金气的都快笑了。

他根本不像鬼狐天冲说的那样无理取闹,除非原则问题,其他事情金都是用寻常口吻和鬼狐天冲打商量。

鬼狐天冲自认为要利用讨好金,因此很少拒绝金的要求。奇怪的是他也从没用自己能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口才忽悠过金。也许因为他拒绝的事情,金也不强求,没必要多费力气,比如那次狐耳发箍和狐尾装饰。

金从不独断专行,相反,日常生活中对他多有纵容的鬼狐天冲,在大事上往往自行其是,尤其是公司方面,以金业务不熟为由慢慢将他排挤出决策中心,后来更是用自己的人换掉了秋留给金的心腹。

两人关系中看似金是主导,实际上鬼狐天冲才是握有主动权的一方。

谁知道鬼狐天冲会因为小事上对金言听计从而记恨这么久,甚至用了“卑躬屈膝”来形容过去的自己。

“是,这么多年你真的对我很好。”金捂着痉挛的胃笑起来,“可我对你不好吗?”

金不想跟鬼狐天冲斤斤计较谁付出多谁付出少谁欠谁的问题,太难看了。

将心比心。

他熟记鬼狐天冲的爱好、习惯,会精心给鬼狐天冲准备礼物,能读懂那人微笑面具下的情绪变化,会心疼他的受伤劳累和所受不公,会无所畏惧地站出来维护鬼狐天冲。

他从不对鬼狐天冲吝啬隐瞒,不然也不会被轻易卷走所有资产。

“说的很动听,”鬼狐天冲也笑了,“如果我真的对你坦诚心思,你会心甘情愿把那些拱手相让吗?”

“姐姐给我的不行,以后等她好起来是要还给她的,”金胃疼得直不起腰,又被鬼狐天冲抓着头发,疼得脸色发白眼圈泛红:“可是,属于我的都可以给你,我说过我不在乎,但我有的你看不上。“

鬼狐天冲却不信,以为金在拿秋当借口,嗤笑一声:“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金听了,只觉得心灰意冷,他蓦地笑了一下,一手肘狠狠击向身后。

鬼狐天冲没有防备,胸口一痛,松了力度后退几步。

”不管找什么借口,你就是人渣骗子!我脑子坏了才会跟你回去!”


 

10.

被金揍了一拳,鬼狐天冲留下一句“你离不开我”,恼怒地甩袖离开。

金这份兼职工作也做得长久了点。

这个世界并不像鬼狐天冲想得那么污浊,或者鬼狐天冲有一定程度的被害妄想症。同在酒吧工作的年轻人都挺和善,燕尾服的女服务生红着脸在起哄声中询问他的联系方式,房东允许他延期交房租,投出去简历也陆陆续续有了回复。

在金以为一切都在好转时,医院那边却传来噩耗:秋的病情突发恶化。

说”突发”也不准确。秋住院期间,病情虽时有好转,可总体来说仍是日趋严重。日积月累,总有爆发的一天,没几天就加重到心脏衰竭。

听医生说,心衰是由家族遗传病间接导致的。建议必须尽快做心脏移植手术,成功率在80%左右。

可是心源短缺。

医院推荐使用天价的“人工心脏”,但风险较高。”人工心脏”在世界范围内都处于试验阶段,移植成功的病例屈指可数,术后最长存活时间也才五个月。

在金走投无路一筹莫展时,有人借给秋探病的名义向他旁敲侧击:鬼狐天冲暗处的关系网大,也许可以帮忙。

自尊?公平?正义?

比不上姐姐的性命。

等金再见到鬼狐天冲时,后者眼里的嘲讽和玩味昭然若揭。

金硬着头皮请他帮忙。

找心源可以,鬼狐天冲要求金签一份协议,大意是金乖乖呆在家里,作为随叫随到的”保姆”,服务他的饮食起居。

金知道鬼狐天冲记仇,没想到能记仇成这样。过去金以为被鬼狐天冲宠着爱着,谁知在对方眼里自己居然成了让他忍辱负重的元凶。

开始就出了状况,厨房差点被烧了,金手上贴满创口贴,端出来的饭菜都是入不了口的黑暗料理。

鬼狐天冲一开始怀疑金是在报复,但看到他手上血渍斑斑的伤痕,只得卷起袖子自己动手。

自那以后他没再让金下厨,和以前一样自己捣弄锅碗瓢盆,喊金吃饭时总要满怀无奈地感叹一句:“没有我,你怎么活下去?”

秋的手术临近,金不敢在这时得罪他,咬着牙往嘴里扒饭,再美味的食物都索然无味。

按照协议,金出门都得向鬼狐天冲提前报备,说明原因、回家时间,等鬼狐天冲批准了才能开门出去,否则大门的警报器会自动报警。到那时,鬼狐天冲很乐意给金扣上”私闯民宅”的帽子,让他在警察局好好反省。

更可恶的是他的手机也被换了,以前满当当的通讯录现在只剩鬼狐天冲和秋的联系方式。

金骂鬼狐天冲控制狂,被鬼狐天冲轻飘飘反驳:“以前你不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金气炸了:“我是关心你才随口问一句!又没逼你说那么详细!”

明明金只是几句普普通通的关怀,谁知听在鬼狐天冲耳里就成了自私的控制欲,简直好心成了驴肝肺。

鬼狐天冲对他的解释不置可否。有次三更半夜闯进了金住的客房,硬生生把金从被窝里揪出来摇醒,声音有些迟疑:“你……真的不问问我去了什么地方吗?”

金觉得他真的有病。

这几天鬼狐天冲因为加班晚归,金不仅一无所知,还早早钻进被窝呼呼大睡,一句询问都没有。

鬼狐天冲在合约里新增了一条,不许金比他早睡,必须每天在客厅等他回来,熬不住时必须打电话给他征求同意。

特么的比坐牢还苛刻。

后来条约不断增加,鬼狐天冲对他的限制越来越多,比如就算在家也不能对鬼狐天冲视而不见、在鬼狐天冲出门时必须说“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注意安全”,等鬼狐天冲回家要为他接外套并询问“今天过得怎么样”………

这是金以前对家人自然而然的关心,后来被鬼狐天冲说成对他的“控制”“疑心”“限制”。

现在金连鬼狐天冲的脸都不想看,更别提对他说话,寥寥几句也是因为鬼狐天冲的故意激怒。

金不明白鬼狐天冲为什么会定下这么奇怪的规矩。不是很厌恶自己对他问东问西吗?

转念一想,骗子的心思他有哪次猜对过吗?只当鬼狐天冲是在刻意羞辱自己曾经的关切,机械般履行合约义务。

但鬼狐天冲越发过分,在金不知情时把他放在客房的行李搬去主卧,要求他回主卧睡。

一想到和骗得自己倾家荡产的鬼狐天冲共处一室金就拳头痒痒,更别提和他睡回同一张床,不仅愤怒,更有觉得受到侮辱的恶心。

也许鬼狐天冲在想方设法羞辱他,嘲笑他曾蠢到对一个算计自己的人动了真心和真情。

每天睡在和以前一样暖意的怀抱,金却冷到麻木,背对鬼狐天冲僵硬地睁着眼到天亮,等第二天鬼狐天冲蹑手蹑脚起床,才眼不见为净地闭上眼装熟睡。

这段时间鬼狐天冲工作繁忙,往往不等天亮就要赶着时间穿衣洗漱,金还腹诽既然这么忙,何必每天半夜赶回家和自己挤一张床?公司不是有休息室吗?

离开前鬼狐天冲会做好早餐,再回卧室为他盖好被子,抚抚金的头发,然后才匆忙离开。

金忍着脾气握紧被窝里的拳头。

直到有一次鬼狐天冲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金僵硬了身体,再也装不了了,睁开眼又惊又怒地瞪向始作俑者。

鬼狐天冲动作微顿,像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仓促起身出门。

那之后,金不再装睡,鬼狐天冲则再也没有那些曾经习惯性的亲昵举动,当他不存在般自顾自做自己事,看也不看他一眼。

对比之前的工作,现在每天要做的家务活十分轻松,但鬼狐天冲对他的戏弄态度让金十分恼火憋屈。虽然好吃好住,但金还是觉得自己像在坐牢,没有自由,囚犯一样被管得严严实实。

鬼狐天冲有时会在空暇时带他出去,有时候是应酬,有时候是散心。在金看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带他出门跟遛狗似的。明知道他牵挂秋,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守在医院,偏偏不许他探望太久。

最受不了的是鬼狐天冲一如既往的态度,仿佛几年的利用欺骗,摊牌后的背叛嘲讽都不曾发生。

金忍着恶心熬到秋手术的那天。好在鬼狐天冲没在这件事上作弄他,任由他一整天呆在秋身边。

手术持续了10个小时,红灯亮着,平稳运行。突然间,医护人员兵荒马乱,人人神色匆忙,有医生拿来好几份文件给金签字,金看到”病危通知”几个字,眼前一阵发黑。

他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强迫自己镇定,认真听医生说了手术现在的情况,“动脉栓塞导致破裂大出血”“紧急输血”“生命垂危”,迅速各种医疗文书上签字。

金等在手术室外,大脑无法思考。直到被人披上不属于自己的衣服,才惊醒般猛然一缩。

本该在公司的鬼狐天冲竟在这时候来到金身边,温柔地安慰他不会有事。

在他怀里,金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疲倦,像是厌倦了所有事情,连拒绝施舍的力气都所剩无几。

手术结束时,白大褂的医生面色沉重,想要对金说什么。鬼狐天冲看到金惨白的脸色,揉揉他的脑袋,安慰:“别怕。”,又站起身对医生道:“跟我说吧。”

他替金遮风挡雨惯了,此时也下意识护在金身前。

之后金发了高烧,似乎回到了几岁被迫与秋分离的时候,浑浑噩噩的都不能好好哭一场,葬礼和后续事情都由鬼狐天冲帮忙打理。

在鬼狐天冲的照顾下,病渐渐好了,头脑也清醒了,却不像小时候那次把秋忘得干干净净,反而把遗忘的过去全部想了起来。

金趴在床上大哭出声,迟到的悲伤洪水似的把他湮没。

本不想让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任何人面前,可鬼狐天冲连这点自由都不肯给。

他强行打开被反锁的房门,无视金的打骂将他抱进怀里,一边替他擦着眼泪,一边哄小孩似的安慰他:“你还有我。”

金推拒他的怀抱,用满是泪水的眼睛瞪他:“滚开!骗子!”

鬼狐天冲把他抱的更紧,给小动物顺毛般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不是说成功率百分之八十吗?!不是说会找到合适的心脏吗?!人渣骗子!!我为什么会再信你……”

鬼狐天冲皱起眉头,抚摸他的背脊,耐着性子解释:“和心源没关系,真的只是意外。长时间住院引起动脉血栓,术中突发栓塞导致血管破裂大失血。相信我,我从没想过让你失去最后的亲人。”

金却不信,在他的怀抱里挣扎,伸出手拿起能够的到的任何物品向鬼狐天冲砸去,枕头、被子、书本……这些东西破坏力不大,鬼狐天冲便任由他发泄,还时不时抬手替他擦眼泪。

心腹莱娜曾问过鬼狐天冲,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为什么还对金这么照顾?

她追随鬼狐天冲多年,知道鬼狐天冲将可以利用的人看作棋子,需要弃子时向来冷酷果决、毫不留情。可这样的鬼狐天冲,对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金却纠缠不休,处处维护。

鬼狐天冲没有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口吻笃定又温柔:“他离不开我。”话语中满是高高在上的疼惜和怜悯。

不知道哭了多久,金睡醒时两只眼睛疼得厉害,环顾四周,之前打骂鬼狐天冲造成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金看向窗外,天色很黑。

发了半天呆后,金下床,简单收拾了要带的东西,提着行李箱向外走去。

鬼狐天冲正在沙发上看书,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只说道:“给你留了饭,现在要吃吗?”

他还想说“吃的话我去热热”,可视线从纸张移到金身上时,下半截话就消了音。

金也没理他,径直向大门走。

鬼狐天冲扔下书,拦到他面前,皱着眉,言语中却满是无奈与纵容:“又怎么了?”

金与他对视,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毫无波澜:“我要走了。”

鬼狐天冲神色微讶,却很快镇定下来,食指关节轻叩墙壁,似乎在思考应对的方式。

金想绕过他,被他抬手拦住。

鬼狐天冲的语气依旧客客气气:“如果你的底气源于秋留下的遗产,那我有必要提醒你:因为涉及众多利益,你的继承权是否合法还有一个月的审核期。这段时间内最好别让我太烦心。”

金瞥了他一眼,眼神冷硬漠然:“我不在乎。”

他早就说过,他不在乎钱。

鬼狐天冲眼神暗了暗:“那毕竟是秋留给你的东西,你舍得白白送给别人?”

金撞开他的手,走向大门:“有回忆就够了。姐姐会一直陪着我。”

鬼狐天冲片刻怔愣。

金不止一次说过自己不在乎继承权,鬼狐天冲从未当过真。他始终以为那只是金坐享其成的自夸自耀,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一次却不得不信了。

金握住门把手,最后看了鬼狐天冲一眼:“以前我的确对你太依赖,被你当成不能独立的废物也无可厚非。我会证明,没有你我更幸福。”

鬼狐天冲的面容有一瞬间扭曲。

打开房门时,金听见鬼狐天冲问:“你要我怎样才肯留下?道歉?或者我给你百分之六十股份如何?”

仿佛生意场讨价还价,勉强妥协一步等对方抛出筹码。

金连生气的冲动都没有,应该是彻底死心了,径自走出门,再也没有回头。

 

 

11.

鬼狐天冲从没想过金会真的离开。

一开始他的确精打细算把金当成棋子利用,可渐渐的,对金的宠护就刻进了骨子里。

和金不同,鬼狐天冲从小在复杂环境长大,家族中他身份最低,最不受待见,没少受欺负侮辱。遇到金时,三观早在泥潭里滚了一遍,已经扭曲得不能再歪了。

强者毫无怜悯,弱者失去一切。

既然是肉弱强食的世道,他就要变得强大,要不择手段登上顶峰,要把什么都握在掌心,要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付出代价。

听到金说“没有你我会更幸福”时,鬼狐天冲还在心里嗤笑他的莫名自信,心想让金多得点教训也不错。

于是金离开了一年。

莱娜奉命每周送上金的近况。

关系网再大也有罩不到的地方。金就在他的控制范围外找到了喜欢的工作。

看着金参加同事聚会,和朋友登山踏青,报名同好会……仿佛一只出笼的鸟儿展翅翱翔。鬼狐天冲想:飞的高些也好,能被暴风雨彻底折断翅膀。

他故技重施,疏通关系给金无数打击。

本以为金会得到教训回头认错,谁知金越挫越勇,发觉有人暗中作梗,搬家换工作一气呵成,抛弃过往活得有滋有味。

再次找到金时,鬼狐天冲不得不承认,金那一根筋的生存之道,有时误打误撞也能走上好运。

和金看不惯鬼狐天冲作风一样,鬼狐天冲其实也在心里鄙视金”何不食肉糜”的幼稚愚蠢。

他当然知道金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可又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金宠溺得过了头,只好把原因归咎为金“任意妄为”。

不是金骄奢过度,而是鬼狐天冲把金当成了独属自己的小少爷,不知不觉中给予最多宠溺。

他以为自己捏着金的把柄,可以把金牢牢握在手心。谁知到头来,金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对钱权名利毫不在乎。

金在乎的是情义,在乎的是忠诚,在乎的是家人。

鬼狐天冲的背叛欺骗永远得不到原谅。

不是金离不开鬼狐天冲,而是鬼狐天冲不想他离开,又或者,是鬼狐天冲离不开金。

金头也不回越走越远,鬼狐天冲却在原地停滞不前。

总有一天,金会遇到另一个会在冬天帮他暖手的人,那人会毫无芥蒂地对他好,不会利用背叛他,不会把他骗得倾家荡产,不会把他的关心问候曲解成审查盘问。

而鬼狐天冲只能眼睁睁看着金的背影渐行渐远,用余生品尝自己种下的无可挽回的恶果。

本该如此。

直到金意外车祸。

医院通知,虽然经过手术脱离了危险期,但患者需要更好的治疗设备和住院环境,建议即刻转院。鬼狐天冲凭借出色的演说才能说服金新认识的朋友,第一时间给金办理手续,转诊到最好医院。

巧的是那所医院正在鬼狐天冲所在城市附近,他也能隔三差五探望。

得知金失忆后,鬼狐天冲没有犹豫,卑鄙地以“男友”身份出现在金眼前,毁掉所有线索,再次欺骗隐瞒,把金留在身边。

每一天都提心吊胆,每一天都感恩戴德,每一天都贪恋祈祷。

他一直克制着不去索取太多,只要金留在身边就足够了,以免金恢复记忆后怨恨自己。

直到有一天金兴高采烈告诉他自己想起了一些事情,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不住贪婪地想要更多。

拥抱金、往他手上套上戒指,仿佛末日来临之际的尽情放纵和垂死挣扎。

 

 

 

11.

头疼得厉害,宿醉一样,金揉着酸胀的眼睛从床上坐起,睡意朦胧。阳光透过窗户照到他身上,无名指上某样物什熠熠生辉。

他愣了下,盯着手上的戒指呆坐了半晌,猛然清醒,被吓得惊呼一声,太过惊慌失措,以至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他的记忆恢复得毫无预兆,不同于之前多次梦到过往,这次是一夜之间回到失忆前的状态,失忆之后的经历反倒更像梦境。

过去与现在交错,金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时是梦还是现实。

他只知道不管是不是在梦境,他的手上都不该有一枚鬼狐天冲给的戒指!

他毫不犹豫把戒指摘下来,动作太急太粗鲁,手指都被刮破一层皮。伴随着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房门被人匆忙打开,鬼狐天冲似乎被他落地的声响吓到了,很是担心地询问:“怎么了?”

金的大脑一团乱麻,理智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情绪就被两次上当受骗的怒火汹涌席卷。

见他神色不对,鬼狐天冲以为他做了噩梦,刚想上前安慰,就被金恼怒地扔了一样东西。

戒指砸在他脸上,掉落在地,滚了两圈进了衣柜底下。

鬼狐天冲顿时觉得彻骨寒冷,对上金的眼神,便知道自己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你怎么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怒气填胸,金说话都不太顺畅,言语中还有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明明没做过亏心事,为什么鬼狐天冲会盯着自己不放?

从一开始就精心策划的接近,那么久的欺骗背叛,伪装的温柔深情,到现在于他失忆时的故技重施,再次骗了他整整一年!从头到尾都把自己耍的团团转,躲在背后嘲讽他自己的愚昧可笑。明明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分开后好不容易生活走上正轨,为什么一年后鬼狐天冲还会特意来欺骗失忆的自己?甚至把他骗得“结婚”同居了一年,为了报复自己当初屡次拒绝他的挽留吗?

忍住心脏的刺痛,鬼狐天冲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立刻冷静下来,他知道金一向吃软不吃硬。

那次摊牌后故意不顺着金甚至给金难堪,是因为自己太过自信,毕竟憋屈了这么多年终于翻了身,终于到了发泄的时候,他在金面前隐藏得最深、也最想在金面前炫耀自己靠计谋得来的成就,再加上自以为握着金的把柄、刻意纵容下让金对他如此依赖,自觉万无一失,哪怕撕破脸金也离不开自己,于是愚蠢地触及金的原则底线,那么可笑地彻底断绝了他们的可能。

一开始他的确是以利用为目的接近金,并且随时准备把金变成弃子。可不知不觉间,他开始想要对金负责到底。“金离不开我”,如同怜悯的施舍,其实不过是将金留在身边的借口。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会真的爱上金,爱上一个三观理念成长环境都与他截然不同的人,更没想过感情不能交易,不是手里有筹码就能换回曾经的真心。

“金,先冷静下来。”鬼狐天冲试着向前迈了一步,“我们好好谈谈。”

金立刻抄起枕头向他砸去:“没什么可谈的!我的车祸是不是你干的?”

鬼狐天冲被他满是敌意的质问剜得体无完肤,心脏痉挛般抽痛,脸上还是装出冷静模样:“你应该了解我,我不是得不到就毁掉的疯子。”

金显然不信,面对他的模样像只警惕的小兽。

“一开始只想让你快点好起来,所以帮你办理转院,后来发现你失忆,便想留在你身边多照顾你几天……”

渐渐的沉溺其中,用一个接一个谎言填补空白。

用带密码的旧电脑骗金是他失忆前的常用工作工具。

骗金这里有他们共同生活的痕迹,实则是为防止旧环境刺激恢复记忆而新买的住处。

唯一没骗的就是那本包装为《安徒生童话》的记事本。那的确是金的东西。

他故意放在书房显眼的地方,就是为了让金相信他们真的在交往。虽说会有较大的风险,总比金一直疑虑不安好,更何况他撕掉了笔记的后半部分。

为了留下金,他把过去的金塑造成有些孤僻的宅男形象,被金询问时只需推说“你以前不肯告诉我”。

这样缜密心思,说是临时起意,恐怕没人会信,更何况是曾被他骗过的金。

绕是鬼狐天冲再怎么能言善辩,在金越发锋利的目光下也渐渐没了声音。

他竟然也有钝口拙腮的时候。

鬼狐天冲没有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金的愤怒达到了顶点,他的眼睛都是红的,扑上去,举起拳头,带着多次被戏弄的怒火,狠狠给了鬼狐天冲几拳。

他坐在他腰上,却不像曾经夜晚的亲密。曾经他那么傻,甘愿被鬼狐天冲压在身下,被哄着不会疼,结果第二天躺床上起不来。

一想到这里,金就更气了,假如这时手里有把刀,他肯定会不计后果地给这个骗子渣男捅几下。

鬼狐天冲脸上结结实实挨了几拳,鼻血染红了白皙的面容,很快显出淤青,却没有反抗,任他用暴力宣泄愤怒。

金揪住他的衣领,嘶吼中带了哭腔:“我特么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来骗我!!”

最后一拳格外用力,鬼狐天冲被揍得眼冒金星,嘴里尝到铁锈味。

金睡衣都没换,揉揉擦破皮的拳头,觉得不够解气,起身又往鬼狐天冲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头也不回向房门走去。

鬼狐天冲勉强撑起身体,想站起来拦住他,却因为腹部的疼痛直不起腰,下意识紧紧扯住金的脚踝:“等一下……至少收拾东西再走,身份证、手机、钱……”

记忆中,鬼狐天冲从未如此狼狈过,那个男人总是在簇拥下从容不迫地款款而谈,或者卑谦有礼地促成一桩桩合作,从未像现在这样如丧家之犬般匍匐在别人脚下。

金动了恻隐之心,身形有所停顿。

鬼狐天冲想方设法拖延,只要金愿意坐下来谈谈,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

可金的不忍没持续多久,他很快想起这个男人的斑斑劣迹,狠下心把脚抽出来,继续向门口走去。

鬼狐天冲开始害怕……

比第一次分手要害怕得多。那时他根本没把金的分手言论当真,更没想过金真的会一去不回。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他当然知道,如果这次放金离开,两人余生都不会再有交集。

没有比”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更痛苦的事情。他以为一切还能挽回,以为可以一辈子把金蒙在鼓里,结果却是从天堂跌进地狱。

他做事都是步步为营,精打细算,从没后悔过。可这时他悔不当初,那时为什么要嘴贱地向金揭露自己的计划?……不,最初他就不该抱着背叛利用的目的接近金,更不该自以为胜券在握刻意羞辱,他宁愿继续骗金一辈子!

不能让他离开。鬼狐天冲这么想,情急之下,慌不择路口不择言:“等等,金,我把公司还给你,我有的一切全部给你,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和我谈一谈………”

后面的话金没有听,悲哀又无奈地想:原来鬼狐天冲还是和以前一样,把感情当成讨价还价的交易。以为他有所改变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想要什么都可以'………”心灰意冷后,胸口蓦地涌上一股恨意,他嗤笑一声,没有回头:“我要你去死,你也会去死吗?”

鬼狐天冲愣住了。金从没说过这么狠毒的话语,更何况是对身为爱人的自己。金嘴拙,说过的最恶毒的脏话无非是“混蛋”“卑鄙无耻”。被惹怒时,金更擅长用拳脚发泄怒火而不是用嘴巴。

金会对他这么说,定是对他已经失望透顶。

金并不在乎鬼狐天冲的回答,不管鬼狐天冲说什么,他都不会再信了。

金走得决然干脆。

他们的关系穷途末路,到了尽头。

鬼狐天冲在地上躺了一会儿,似乎失去了知觉,抹了把脸才知道自己不仅在流血,还破天荒地掉了眼泪。

他有些不敢置信,又往眼睛上摸了摸,泪水失控似的汹涌流淌。

他捂住眼睛,觉得自己可真滑稽,非要带着侥幸把后路堵死才知道后悔,这么想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慢慢的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嘶吼,最后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脸上表情却是兽一般的狰狞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平静下来,疲惫不堪地从地上坐起,捂住肚子,佝偻着背,贴在地上,伸手去摸掉进柜子下的戒指。

 

 

 

12.

流落街头,金找了地方借宿。

因为记起了分手后新注册的微信号,他联系到一年前的朋友,借了些钱应急。

那几个朋友还惊喜地问他什么时候醒的,鬼狐天冲这家伙做事果然缜密,把他每个熟人都打点了一次,说是金脑区损伤昏睡不醒,被送去国外疗养。难怪这么久都没人发现他的失踪,但凡有一个人察觉不对,他也不会被鬼狐天冲骗到现在。

一想到那狐狸趁他失忆时对他做的事情,金就痛恨之前踹的那脚为什么不往下一点,最好能废了那混蛋。

金在廉价商场买了身衣服,换下睡衣,扔进垃圾桶。

其实这一年鬼狐天冲对他细致体贴,小心翼翼到捧在手里怕摔着。金发生车祸这件事给鬼狐天冲造成的心理创伤比金自己严重得多,以至于每次鬼狐天冲看见金身边有车辆就条件反射,绷紧神经把他护在身后。

虽然失忆,但金的专业基础还在,时常用电脑编点设计,卖出去也能补贴家用。每次向鬼狐天冲炫耀时总会被鬼狐天冲大加称赞、吹捧入云。

现在想来,那个肯花高价买自己一个无名小辈作品的匿名金主,恐怕就是鬼狐天冲。可笑的是那时自己还为取得的”成就”沾沾自喜。

金躺在小旅馆床上,这一年被鬼狐天冲伺候得从没犯过病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蜷起身体,捂着胃部,像个蜷缩在子宫的婴儿,迷茫得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短短一天内,他戳破了这一年用谎言堆砌的美好泡沫,孑然一身地成了流浪汉,漂泊无依,居无所归。

突然想到失忆时鬼狐天冲对自己的好,不像之前那种完成任务似的,而是恨不得与自己形影不离,一刻也不愿与自己分开。

金忍不住猜测鬼狐天冲对自己是不是有一点真心。

可之前遭受的背叛、利用、嘲讽,在那点动摇出现后,立刻潮水般席卷了他的思绪。

怎么可能有真心呢……金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上过一次当,还敢对这种心机男抱有希望,简直就是犯贱。

他草草决定离开这座城市,有多远走多远。

他的人生会再次重来,在完全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的,一个人,重新开始。

他花了一天调整状态、思考未来以及如何重新办理身份证,第二天满怀希望地起床退房。

出乎他意料的是,莱娜居然能找到这家不用身份证就能入住的小旅店来。

莱娜脸色苍白,拦住了正要上计程车的金。

金还没记起她是谁,莱娜便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摁在出租车上,恼声质问:“你对鬼狐大人做了什么?!”

金被她问的莫名其妙:我对他做了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他甩开莱娜的手,冷漠回答:“他的事和我无关。。”

“与你无关………”莱娜喃喃重复他的话,眼里竟然涌出泪水:“如果跟你没关系,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去自杀?!”

金怔在原地,心脏仿佛骤然停止跳动,血液似乎瞬间冻结。

——我要你死,你也会去死吗?

——好。

………………

和平常一样把车开出别墅,向公司出发,路上还给手下打了电话交待工作方面的事情。

在经过一段盘山公路时,开始踩住油门不放,加速急转弯,撞向山崖。

汽车行驶记录仪显示发生车祸时,当事人神色平静镇定,且未被威胁束缚,可排除意外、精神问题、人为谋害。

没有预兆,没有其他车辆,如果不是灵异事件,只能归咎于突如其来的自杀意图。

安全气囊没让他当场死亡,被救出来时奄奄一息,送进医院抢救。

无名指和小指上戴着两枚同款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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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是HE番外。禁止盗文盗印自印搬运抄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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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任在写,勿催,越催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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