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黎明(超雷催更问更—爱学习版)

禁止盗印自印抄袭搬运盗用,三观双标团有多远G多远!

© 黄昏黎明(超雷催更问更—爱学习版) | Powered by LOFTER

【all金/双金】《如影随形》

一、预警:

1.ooc,ooc,ooc,介意者勿入。

2.古代架空设定,私设多。

(介意私设者请麻溜地自己去找原作向同人文来看,别进来找不痛快。)

3.骨【】科背【】德。

狗血。

虐。

BE。

本文攻无三观反社会人格,杀人如折草木,罪大恶极,只对金有感情,有暴】力血腥毁和杀人犯罪的行为情节。三观太正、上纲上线、道德标兵、正义警察、雷点过多、心理承受力弱、对攻的道德底线要求高的人,给您磕头,球您别进来找不痛快。

4.本文CP:黑金×金,雷者勿看。

(请诸君悉知,写预警是给大家避雷用的,某些人无视预警非要进来踩雷,然后骂我用预警当挡箭牌,不是太自我就是油饼。)




二、是@无二(补档看置顶) 点的狗血前尘纠葛梗,也用来感谢在我那段黑暗时候拉了我一把的所有人!















——————————

1.

十岁那年,金从叔叔那里得了一个礼物。

他的叔叔是暗影堂堂主,让金走近去看看这份“礼物”。

金在那“礼物”身边打量了几圈,伸手摘下那人脸上的面罩,瞪大眼睛,像照到了镜子。

堂主告诉他,那人是从小培育的死士,既可以留在身边当暗卫,也可以关键时候做替身。

那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垂着脑袋,神情麻木,好像一潭死水泛不起波澜。

金不知道这孩子是经历怎样的千挑万选和生死锤炼才跪在这里,只开心地笑起来。

他很喜欢这个礼物,握着那孩子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暗红色眼睛盯着金,一言不发。

堂主道:“他不会说话,你唤他'影'便可。”

金有些吃惊,看了一言不发的影半晌,握着他的手更紧了,自言自语般喃呢:“影,影。”

没人知道叔叔给了他这样特殊的礼物。

金为人敞亮,处处透着面向阳光蓬勃抽枝发芽的生命力,把影当成了朋友。影就像他的影子,只在没有外人时露面,是只属于金的秘密,连最亲近的家人朋友都不知道影的存在。

只有金会为影留热乎的好吃的饭菜,独自一人时会找影聊天,只有金能看见影,或者说影只会在金面前现身。

有影在暗处守护,金更加肆无忌惮,偷偷爬树时越爬越高,不怕掉下来,因为不知躲在哪里的影会立刻现身接着他;独自拿书时不必担心书堆会倒,因为影会在书掉下来时倒挂在房梁上迅速把书推放回原位再静悄悄隐藏起来。

有人在暗处注视自己的感觉很奇妙,哪怕那个人不在眼前,心里依旧会感到安稳,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怕——明明对方是和他一样的年纪。

东街李大娘那里有金尝过最好吃的桂花糕,西街新开的烧鸭特别香,金自己吃了,还要打包一份带回去,关上房门放在桌子上,唤一声“影”。

影不忌口,对金带来的美食没什么感触,只要能饱腹就行,后来金才知道这话里藏着多少辛酸和苦楚。

他不知道暗影堂暗卫这几个字带着怎样的血腥,如何惨无人道的训练才能把一个本该受父母宠爱的孩子变成出生入死的傀儡。

什么时候躲进影怀里成了习惯,金已经记不清楚了,许是第一次遭遇暗杀时被影出手相救,那苗头就有些端倪了。

十二岁,金第一次直面死亡,不仅是自己的死亡,还有那些刺客的。

人的血肉之躯原来那么脆弱,金被溅了一身血,影的剑使得又快又准,电光幻影般穿过那些刺客的胸膛,就像用竹签捅穿烧烤的鱼儿毫不费力——像金带影溜出去玩时经常给他做烤串那样,避开硬骨头轻轻一下就能把木签穿进去。

影苍白的脸上也沾了血,配上瓢泼大雨和暗红色的眼睛,一身黑衣站在尸体堆里,简直和传说中的妖魔鬼怪一般吓人。

金是第一次看影杀人,吓得三魂七魄都出了窍,久久没回神。

看似木讷的影却感觉到了他的畏惧,垂着头,额前沾湿的黑发遮住了他暗红色的眼睛,沉默地收起腰间软剑,带着一身血腥杀气,默不作声地退出金的视野,却在融入黑暗前被颤颤巍巍起身的金抓住了手臂。

“影………我好像腿软了………”

影被他抓着,没有挣脱也没有上前,木头桩子一样任由金靠上来。

那晚金第一次抱着影入睡,他其实睡不着,一闭眼就是当时的血腥画面,只能更深地往缩进影的怀里汲取暖意,很久后,金的眼皮磕碰终于快要睡着了,突然感觉有人轻轻碰了下自己的头发。

那是一直被动的影第一次主动触碰金。

金开心极了,顾不得睡了,八爪鱼似的缠上去。被抓包的影身体一僵,任他挂在身上。

“好奇怪啊影,是不是因为我们长得很像的缘故,我一看见你就像看见家人一样亲近,这样抱着你的感觉很熟悉,就好像以前也这么做过,很安心的感觉。”

影沉默不语,金也习惯了自己的话没有回应,把头埋进影的怀里想要睡觉,却听头顶传来沙哑的两字:“主……子……”

那声音像磨砂一般粗糙难听,但听在金耳里却如高山流水钧天广乐让他身心动荡,惊喜得连自己姓甚名甚都忘了,腾地坐起身子推着影的肩膀使劲晃动:

“刚刚、刚刚、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影不回答,翻了个身背对金,无声地拒绝,金不甘心,又推了推他,影索性闭上眼装睡,任由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他打转。

“再说一次,影,影,叫我'金',不要叫'主子'………”

明明下个命令,影就会无条件执行,金却偏偏要自找麻烦,缠着影求了一夜都没听到他开口。

渐渐的,影不再是影子。

“先生罚我抄书一百遍,我手都快断了,影你帮帮我好不好?”

“不想去那厮家宴,但姐姐一定要我,影你换上我的衣服替我去吧,要是有人与你说话,你就告诉他我嗓子疼开不了口。”

影,影,影………

对十五岁的金而言,这个世上,除了姐姐,影就是最亲近的人。

在一切发生前,他还不是视人命如草芥的生死门护法,他也不是那个隐匿于江湖追寻他踪迹的侠客。

后来物是人非,影成了屠戮金未婚妻满门、栽赃陷害金的仇人。

十六岁,金迎娶暗影堂堂主女儿、他的表妹。大喜之夜,新郎一身吉服,血洗婚宴。

金前一夜被叔叔喊去推心置腹地喝酒,醉的不省人事,半夜被闹声吵醒。床边既没有醒酒茶也没有衣服,影第一次没有提前为他打理好琐事。

他唤了几声影,看不见人,也没下人为他这个新郎梳洗打扮,心中疑惑不已。走出门便看见了铺天盖地的红色,满桌子山珍海味被洒上鲜血,尸山尸海。

影穿着他的喜服月下孑然而立,银剑染血,脚边躺着无数具尸体,其中有岳父叔叔,有即将成为他妻子的表妹。

世人说郡王殿下一夜发狂,新婚之夜屠戮暗影堂,被捕后逃狱。纵然女帝有意偏袒,人证物证俱在,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到头来她还是亲手在胞弟的通缉令上盖上御印。

六年时间,江湖多了一个戴着斗笠行走江湖的神秘侠客,也多了一个戴着面具搅风弄雨、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苗疆有一魔教唤生死门,有一右护法,喜戴半边银色面具,因修炼五毒功而头发银白,被称为白银护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曾接到暗令追杀一人,没有一家一户搜查的耐性,索性在井中放毒,毒杀目标的同时还牵连男女老少两百零四人中毒而亡。手段之残忍,让其教主都不敢轻易派遣。

世人云:死生有门,黑白无常,白银一两(亮),阎王哭丧。意思是是生死门就像勾魂的黑白无常,而右护法一出现,阎王都会为横死的人哭丧。

近年来,生死门明目张胆地吞并边陲教派,将势力伸向中原,其野心昭然若揭。

“你们中原人起名真是奇怪,孤雁门孤雁门,落单的大雁不怕被一箭射下嘛………”说这话的是穿着蓝裙的姑娘,看似人畜无害,却是生死门青使梅莉,赤着的脚上戴着银色铃铛,小巧玲珑的玉足下踩着孤雁门大弟子,丝毫不介意被他看光裙下风景。

那大弟子面红耳赤,骂道:“卑鄙!竟然下毒,你们胜之不武!”

梅莉嗤笑一声踩住他的口鼻,道:“我又不是君子,但是你这个大丈夫竟敢骂我卑鄙,就试试我新炼的宝贝吧!”

不等那人反应,她弯下腰,一手把不知从哪变出的虫子塞进他口中。见那人吓得面如土色,梅莉得意无比,正要嘲讽几句,却听得一阵渗人的笑声。

那来自正和孤雁门掌门缠斗的银。

“噫——”梅莉被吓起一身鸡皮疙瘩,道:“真是变态。”

脚下那人疼的浑身抽搐,梅莉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抱怨:“那个人遇见厉害的就会变得很兴奋,笑得可怕死了,明明平时都不笑的——他初入教时,我和他交过手,那时他还没那么厉害,他越打越不要命,跟疯子一样。后来教主传五毒功给他,他就更变态了,先戏耍人玩,然后再把那人的功力吸干………他很恶心,每次都喜欢把场面弄得很血腥,爆头啊,爆身子啊,开膛破肚啦………”

那弟子已经浑身青紫口吐白沫昏死过去,梅莉嫌恶地挪开脚,只听一身巨响,孤雁门掌门满身是伤直坠她面前。

银紧随而至,抓住掌门手腕扣其命门。

“等等——我归顺生死门——”

话未完,他的内力如倒泉般被银吸入体内。

梅莉向后轻跃几步,离这两人远远的,一个快要变成干尸的糟老头,一个不像人的变态,都是她厌恶的对象。

突然耳畔疾风掠过,一剑斩来。梅莉侧身险险避开,鬓角一缕发丝幽幽落地。而那攻击的人丝毫不给她喘息机会,几道剑气接踵而至,每一道都带着杀机,她连躲几步避无可避,不敢再懈怠,亮出藏在手心的蝴蝶刃扛住最后一道剑气,被震得吐出一口鲜血。

银甩出干尸去挡剑招,那用剑者却收势避开死者,也暴露了踪迹,被银隔空一掌逼得现身。

那人戴着斗笠,一身寻常布衣,瘦得骨节分明的双手握着一把软剑。

顾不得对银的排斥,梅莉飞掠到银身后,只要不与银为敌,这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又是他,有他在,少不了武林盟掺上一脚。我们还是………”

银面具下暗红色眼睛骤然缩紧,浑身都在隐隐颤抖,似兴奋至极,不等梅莉说完已闪身近前,徒手与那人过起招来。

黑色护甲与剑刃相撞,摩擦出火花。那人见招拆招,时如狡兔时若惊鸿,招式时似青城又变武当,容百家之所长却糅而不杂,齐而不乱,每一招都出其不意,在银节节逼迫下竟然不落下风。

梅莉怕武林盟援军赶到,不愿与那人再做纠缠,手腕一翻向那人连发几枚暗器。

那人撤剑回挡,侧方露出破绽,被银一掌打中胸口,身体向后坠去。

银瞳孔一缩,撤回掌力,反手想揽住他的腰,那人却趁机转腕剑如蛇般以一个相当刁钻的角度向他迎面刺去,绕是银也被逼的不得不向后退避。

剑攻得猛,他虽退的急,亦是被剑气划伤衣袖,伤口渗出鲜血。

那人招数之狠绝可其见杀心,反观银却处处留手,仿佛意不在取其性命,而在……

斗笠因银的那掌掉落在地,那人也抬了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眉如弯月,眼如皓星,应该处于少年与青年的年龄。

梅莉浑身一颤,倒不是被那张脸吸引,而是因为四周传来的动静,武林盟到了。

“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点离开——”

话未完,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银竟会掐住她的脖子。

她无法呼吸,憋的脸色涨红,额上青筋凸起,缺氧的痛苦倒让她忽略了脖子剧痛。

在她印象中,银虽执行任务时残忍疯狂,对教内人却冷漠淡然,就算被自己和姐姐当面嘲讽变态怪胎,他也只是瞎聋一般对她们视而不见。

所以尽管银名义上左右护法地位只低于教主,身为青史的她却对银毫无敬意。

“再敢插手我和他的事,你就死。”

梅莉摔落在地,捂着脖子咳得满脸泪水,她不敢和银对视,已然被吓破胆,挣挣扎扎爬起来时身体还在发着抖。银那双血红色眼睛简直是来自地狱的恶鬼,藏着世间最纯粹的恶和火山般一触即发的疯狂。

这么一耽搁,武林盟的人已和他们带来的生死门教徒围斗起来,这里毕竟是中原,被派遣过来的武林人士人数远多于他们,混战中生死门且战且退,停在银和梅莉身前听从调遣,正邪僵持不下。

有人看到了金的脸。

“那是……是六年前屠戮暗影堂满门的郡王!”

六年了,还是有人能一眼认出他来。也对,他的画像总是在通缉条文第一位,赏金也是最高的, 他的踪迹在官府里永远是最优先上报的消息。

他背负了六年冤屈,找了影六年,就是为了亲手洗清自己罪名。

当年没人信他说的话,灭门惨案惊动朝廷,不仅因为“凶手”是女帝的胞弟,还因为暗影堂是朝廷的重要情报机构,它本身也在江湖中有相当地位,其中牵扯到利益之繁琐复杂,逼的姐姐都不得不将他定罪流放边疆。现在暴露了身份的他极有可能被这些江湖人士抓起来押送回京,到时候再想抓住银就难了。

金咬牙恨齿,向来不是沉稳性格,听到被人说是凶手,便不管不顾地大喊出声:

“我是被冤枉的!六年前灭门凶手不是我,是他!”长剑指向银。

银只盯着他,眼睛都不眨。

“当年堂主送了我一名与我长得极为相似的暗卫,成亲之日,我因醉酒酣睡,是他穿了喜服假扮成我,杀尽了暗影堂满门。我所言是真是假,摘下他面具便知!”

说着,金便如纵身掠过,银剑直贯银面门。

银不出手,随着他的刺法闪身后退,直抵岩壁,金已近身,便只能用左手腕护甲格开剑身,另只手快速抓住剑柄,用力扭转下竟然单手夺下金的剑,反手架上金的脖子。

银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

金却将藏于袖中的短刀脱出,下移身形避开剑刃,不顾己方破绽百出,用短刀直攻银腹部。

银反手将剑向下格挡,却不料金夺命是假,揭他面目是真,顺着被剑格开的力度刀锋向上挑开他的面具。

银色面具飞落半空,银手中剑也封住了金的动作。

时间仿若静止。

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一张与金极为相似的脸。

但没人会把他们俩认错。

一人银发披散,脸色苍白,阴鸷猩红眼睛,是行将毁灭的疯狂死气。一人虽落下风却不甘,金发扎着马尾,长期行走江湖的蜜色肌肤,蔚蓝眼睛倔犟不会服输,是离离山上苗、郁郁涧底松的坚韧挺拔。

他们对视,金眼中六年积累的仇恨简直像要化成刀剑割在他脸上。

曾经无忧无虑的少年也会拥有饱含恨意的眼神,曾经相拥而眠的亲近也会变成刀剑相向的对立。

被女帝赐婚后,金原是不情愿的,带影离家出走,美名曰“放马天涯”。白天肆无忌惮拉着影的手,见人就说两人是双生兄弟,夜里宿在荒郊野外又冷又累,金却在梦里抱着银傻笑出声。

江湖原来不是随便就能碰到绝世高手,那些门派也不是随便来个人求拜师就会收,金出门没带银两,又不敢透露真实身份、不让影暴露身手,数次被拒之门外。

身无分文的日子那么难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群王也迫于生计到处找杂工,撸起袖子洗碗扫地。影想让他在一旁休息就好,这些杂活自己来就行,金却倔犟地不肯,抢着与影一起把活干了。

后来好不容易找个一家愿意收留他们的小门派,却只让他们做砍柴煮饭打扫卫生的活,把他们当成免费杂役使唤,还处处呼来喝去刻意欺负,还在偷翻金的行李时被金抓包。金气不过,和门派弟子吵架,被推下台阶。百级台阶,如果不是影及时赶到,只怕金不死也会重伤。

见金满头是血昏迷不醒,影慌了,他冰块一样的脸上终于出现裂缝,就连算账都顾不得,带着金飞奔下山求医,冰天雪地,找了好几家医馆才遇到一家愿意收治的,伤的有些重,忙活了大半夜才止住血,病情平稳下来。

影偷了好几家药店的药材,守着金直到大夫说无碍了才松了一口气,大夫怕他赖账,让他先给医药费,影想着包袱里还存着些碎银两,便把金暂时托付此地,自己回门派取,来到长阶下,却看到金的行李散落一地,里头几件衣服都被撕扯破了,金的姐姐送的宝贝似的玉佩和一路干活赚来的碎银都不见了踪影。

影耽搁了一会儿,带着满袋子的钱回到医馆,没见到金的人影。原来是医馆的人见他久久不归,以为金被同伴遗弃,便用白布裹着昏迷的金扔了出去。

影找到金时,金身上忽冷忽热的,是病情加重了。

影给了钱,也拔了剑,医馆的人吓得赶紧把金抬回来,又是一阵人慌马乱的捣鼓。

影抱着金,用内力暖着,总觉得怀里的人轻得可怕,好像不用点力就会消失无踪。

影知道笼子里的鸟儿关久了,放出去只会死路一条,但他不知道原来人也会这样。

那日,金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有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小声说:“主子……你别死……”

好奇怪,明明他只听影说一次话,明明他脑袋那么昏沉很想入睡,但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影哭了,就心疼得睡不着了。

后来再睁眼,影不在身边,躺着的地方也成了皇宫的绫罗软榻,姐姐守在一旁,眼睛红肿得像兔子。

原来是有人匿名向大理寺透露了金的行踪,大理寺卿立刻派人寻找,才把在医馆昏迷的金接回皇宫照料。

后来金准备了谢礼报答医馆的救命之恩,却听说那个医馆一夜失火,连伙计带大夫九人命丧火海。

至于那个小门派何时在江湖销声匿迹的,金不清楚,也没去打听,只是暗影堂被灭那晚,看见了影腰间配着自己被偷的玉佩。

天天暖着一把刀,它就不会再杀人,不会被别人利用伤害你吗?

…………

那日生死门撤离时掳走了冒死揭开白银护法面具的郡王,郡王所言冤屈、众目所见的确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存在的消息被迅速上禀,女帝悲痛之余责令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重申此案,皇巡司左右卫队将郡王完好带回。

………

这次逃婚计划失败了,金知道向姐姐报信的人是影,是为了救自己的命。

夜深人静时,他偷偷叫影出来,这次要带很多银票和衣服,想要再逃一次婚。

他絮絮叨叨地说这次不去学武了,听说江南商贾富可敌国,他要做生意,先和影一起去闯荡,可能会吃很多苦,但只要有影陪着他就什么都不怕。等赚够了钱买一个大宅子,比王府还大,再把姐姐、府里的厨子丫鬟小厮还有絮絮叨叨的嬷嬷对了还有他们养的阿猫阿狗,都接进来,一起热热闹闹的………

影看着他一边碎碎说话一边跑来跑去收拾细软,缓缓走到他身边,按住他正给包裹打结的手。

金疑惑地看向他。

对上影那双暗红色眼睛,金就明白了什么,手指扯着打结绳,低声道:“表妹人很好,但我不想耽误她,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懂不懂?”

影沉默不语,脑中却浮现出金在自己怀里奄奄一息的回忆。

上次就是因为他的不阻拦,金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伤,还差点命丧黄泉………

静默半晌后,影松开按着金的手。金以为他松口了,脸上显出笑意,却见影突然拔出盘在腰间的软剑。

金的笑容凝固了。

若不是金及时抓住剑身拦住力道,只怕那把削铁如泥的软剑已经抹断了影的脖子。

金紧紧抓着剑,手心已被剑刃割得鲜血淋漓,滴滴落落地砸在地上,眼睛也像被染红了。

影没想到他会如此,看着他的伤口,握着剑柄的手蓦地一松。

剑掉落在地,咣当一声,砸碎了谁的心。

“影,影,我不逼你,你别寻死,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我放你自由……”

一开始就应该还影自由身的,但是影那么好,好到让金一点都不舍得放他离开。一边说着是兄弟朋友,一边却又用主仆关系将影绑在身边,这样的他连金自己都感到羞愧不齿。

现在好了,把事情说开,可以解开心结,自己可以一心一意对待表妹了,影也获得了自由,没有自己束手束脚后,凭他的身手,肯定能有一番作为。

影怔愣在原地,仿佛长久被束缚后不能理解“自由”这个词的含义,见金的手心还在流血,下意识想要为他上药包扎,却被金推了开来。

“这里面有万两黄金的银票,”金看了眼包裹,对他道,“你一起带走吧。记着侠肝义胆,别做坏事。”

影这才明白过来,尽管他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迷茫:“主子,不要我了吗?”

金苦笑一下,摇摇头:“是你自由了,以后你是自己的主人。”

影脸色惨白,竟然跪了下来:

“我想留在你身边,主子。”

跟着金的日子,金从未要求影行主仆之礼,是以影从未下过跪,这是第一次。

金被他的举动惊到了,后退几步。影的眼睛却固执地追着他的身影,不容躲闪。

金闭了闭眼,有些动容,却想起自己下定决心要专心对待表妹,咬咬牙,还是摇头拒绝了:

“不行,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推开门,几乎落荒而逃,留下跪着的影和桌上未系完的包袱。

后来影真的没再出现在他眼前,包裹里的银票和细软一点都没动,只不见了一把折扇,是金附庸风雅时经常用的那把,想来是影带走留个纪念吧。

再后来,暗影堂灭门案,表妹遗体手中有他的折扇,再加上那些逃走幸存的宾客证词,金百口莫辩,差点被打入天牢发放边陲。

…………

金醒来时脑袋晕涨得厉害,看了眼周围的陈设一时以为自己在六年前的郡王府。

身旁站着一人,金眼里那人身影模模糊糊地与影重叠,便道:“影,我渴了……”

那人顿了顿,背过身去拿茶几上的水杯。身后风声引动,他瞳仁一缩,回身抓住金意图偷袭的手刀,却没躲开金另一只手扬起的巴掌。

清脆一声,银半边脸颊都红肿起来,可见力度之大。

金瞪着他,问:“我的内力呢?你对我做了什么?!”

银用舌尖抵了抵口腔破口,脸上鼓起一小块,舔掉那点铁锈味后,才回答:“喂了你一点化功散。”

金看不懂他。

从收下他作礼物的那天起,金就从未懂过他。金追逐着他,试图走进那颗石头一样的心里,最后头破血流,想要放弃时,银却用那样疯狂的举动,逼得他不得不继续探寻。

六年时间,就连金也不知道这样的追逐是为了报仇雪恨还是弄清银所作所为的目的?仅仅是因为他让他离开,就展开了这样的报复吗?

六年时间,他不仅四处求学习武,还找到了暗影堂的暗卫名册残本,名册中只记载了新入的暗卫编号、买来的年月日和地名,除此外再无线索,金就从和年龄相似的开始查起,每一处地名都到过,打听当年有没有人贩卖孩子,就这样一个一个排查,最后找出了最接近真相的银的来历。

银原来不是中原人,边境人贩走私众多,混在商队里行凶作恶,银就是被边陲人贩卖到中原暗影堂的。

因为是苗疆人,不会中原话,所以从不开口,怕暴露自己身份,被暗影堂误认为是哑巴。

银的唇角有了柔和的弧度,浅浅的,好像自己隐秘的过去被金挖出来是很值得开心的一件事。

直到听到金质问为何要屠戮暗影堂,又为何嫁祸于他让他蒙受不白之冤,银唇角弧度抿灭了。

“我是故意被人贩拐卖的。”银回答,“潜入暗影堂是生死门的任务。”

于是一切都清晰了。

银是生死门安插进暗影堂的棋子,因为暗影堂掌握下至江湖上至朝野的庞大机密,难怪这几年生死门发展得如此迅速。

可是,可是,如果是为了掌握信息枢纽,银又为何要毁掉暗影堂??想办法收入囊中不好吗?

“因为,”银说,“你不要我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怨怼仇恨,但是却让金毛骨悚然。

“你为了他们,赶我离开。”

金倒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不定,半晌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凄厉渗人:“就为这个……哈哈哈,你杀了那么多人,害得我无家可归……哈哈哈就因为我要放你自由?!”

他笑着笑着哭出来,之前偷袭银的手还被银牢牢抓着,只能又挥起那只扇过他一次的手,再次扬了下去。

银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本就红肿的半边脸泛出青紫色,但这次挨过后他把金那只手也抓住了。

金想挣脱,却反被封了穴位。

银抱着他,像放一个易碎品似的轻轻放在床上,然后俯身笨拙地擦着他的眼泪:“主子,别哭。”

金哭得说不出话来,又避不开他的触碰,索性闭上眼睛视而不见。见他脸上泪水越擦越多,银又说:“别哭。”

他抱住了金,像年少时金抱着他那样揽着他,把头埋进金颈窝。

物是人非,黑白颠倒。

“这些年,你只看着我只追着我,像以前我对你那样,我很欢喜。”

金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发了狠力,他颤了颤,还是固执地抱着他,继续说着:

“真的,很欢喜。”

他疯狂,嗜血,没有人性,唯独在金面前,他变得那么乖顺,从咬人的恶犬变作听话的小狗。

…………

武林盟有朝廷支持势如破竹,半月来捣鼓了不少生死门延伸到中原的落点,以“讨伐魔教”为口号,声势浩大地打到了生死门山下。

那一战格外惨烈,生死门用三分之二教徒性命为诱饵,让盟军误以为他们想要突破重围,不加保留全力以赴,最后连同正混战的生死门教众一起落入巨坑陷阱。

那陷阱是依靠天然溶洞形成的坑陷,开关是一道巨石,只有教主才知道机关所在。

随着里头空气耗尽,不出一日,里面的人便会失去生机。

至于那一起被关的三分之二教徒?入教时发誓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为了成大业做出这点牺牲不足为道。

那天,生死门为大破中原盟军而举教共庆,隔着石头,一边是修罗地狱,一边是歌舞盛宴。

酒正酣,教主突然对坐在右侧的银道:“听说你有藏私?”

银看了梅莉一眼,后者畏缩地移开视线装作毫不知情。

银说:“有。”

教主嘿嘿地笑:“你长大了,是该开窍了,但中原人不好,快些处理掉。”

银说:“知道。”

“为父这里有几个苗家好姑娘,待会你带回去开心开心。”

银默了默,道:“多谢义父。”

教主大笑两声,又转头与左护法聊去了。

进军中原大业已成一半,中原主力骨被一网打尽,真是酣乐畅快。

他喝了不少酒,搂着一个献舞的美姬上下其手,兴奋间烈酒上冲,意识越发昏沉,竟然脑袋一磕睡了过去。

待醒来时,头疼欲裂,转头看见刚才抱着的美姬满嘴黑血美目圆瞪脸色青灰,竟是毒发身亡死不瞑目的模样,绕是生死门教主心狠手辣,也着实被吓得弹坐起来。

大殿内一片死寂,触目所及都是像美姬一样僵硬的教徒尸体,不等他惊惧,殿门传来一声巨响,一个人影碰的掉在他面前,把放着珍馐美馔的矮桌都砸塌了。

是青使梅莉,她满身是伤,一脸惊恐地趴在地上,看见面前的教主便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衣摆不放,声泪俱下地控诉:“教主!白银护法在酒里投毒意图谋反——”

她话未完,银光划过,她的脖子喷出鲜血,溅了生死门教主一脸。

那具断头尸体倒下后,教主看清了后面站着的人。银,他的义子,暗红色眼睛盯着他,不发一言。

从中原卧底回来后,银便再未使过剑,如今他却拎着银色软剑步步走近,若是武林盟的人在场,兴许会把他持剑的背影与金混淆。

教主皮笑肉不笑:“敢在我面前下毒?你好大胆子。”

“不敢。”银道,“左护法善用虫蛊解毒,青红皂白四使惯会用毒,而义父是世上最会使毒的人,所以你们的酒食我没动手脚,免得被看出端倪。”

虽是奉承话,却听得教主一身冷汗。

这话意味着教内除左护法、青红皂白四使、还有自己外的教众都已毒发身亡——那么银的目的就不会是谋反那么简单了。这个疯子是想要灭了生死门!

他强压下内心振动,说话时声音还是不可控制地带上颤抖:“那本座麾下………”

“被我斩尽了。”银道,伸手抹了抹剑身上的鲜血,深深地嗅了一口血腥味,露出笑容:“只差你一个。”

不是想要灭了生死门,而是已经差不多灭了他们满门。

教主在震惊后竟欣慰地大笑出声,道:“不愧是本座义子,那群废物东西没有一个中用,死了也罢,只要你我父子同心,生死门定能逐鹿中原!”

银摩挲着手心沾上的鲜血,丝毫不为所动,只笑着举起剑回答:“我是来杀你的。”

教主冷下眼:“银儿,莫要任性,你的武功哪样不是我传授的?更何况你受了伤,怎能赢我?你放下剑,本座既往不咎。”

银看了看腹部伤口,那是他与左护法缠斗时被赤使暗算的,伤口渗着黑血,是毒。哪怕他当时立刻吞了一颗解毒丸,只要妄动内力伤筋动骨,就无法阻止毒的侵袭蔓延。

银低低笑起来,诡谲森冷的笑声在殿内回荡,抬头看向教主时脸上已冷硬如冰,只有猩红的眼睛透出如狼似虎的光亮,他吐出两个字:“来战。”

…………

经过这几天的调养,金身上化功散的毒已经解了七七八八,剩下几分被金用内力化解,古怪的是今日房门竟没有上锁,推开门走出去没看见守卫。他心生疑虑,突然胸口蓦地一疼,眼睛不知为何止不住流泪。

……

一番苦战,实力差距太大,银用的都是以十换一的不要命打法,右臂被折换来教主左手被割一刀,肋骨断裂换来教主胸口被踹一脚,最后,银被教主夺了剑刺进胸膛。

教主发力欲贯穿他胸骨,银本能随他力度后退,躲避深入的刀锋,直到后背抵住柱身退无可退。

教主留了他一口气,没有一剑刺下,问:“你为何背叛啊?”神情中竟有些悲怆沧桑。

银想说话,刚开口嘴中先是涌出一口鲜血,他呛得咳嗽几声,才动了动唇,声音微弱。

教主忍不住凑近些听他说些什么,却不料胸口一痛。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见银左手藏着一把短刀,径直贯穿他心口。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惜命,生死门教主也不例外,被刺中后,他本可以干脆地夺了银的命。但他太怕了,心口的疼痛让他怕得浑身颤抖,大脑一片空白,惊惧之余,他忘了要银的命,连如何自保都忘了,以至于给银机会拔出短刀。

血从他心口喷涌而出,他看见那血飙得几米高,便笃定自己彻底完了。

银抓住剑身,踹开他的身体,其实那一脚没什么力气,但他便像破布娃娃一样倒了下去,没怎么挣扎就断了呼吸。

赶过来的金看到了教主与银自相残杀的场面,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理智回笼前,他已经跨过满地尸体,跌跌撞撞跑到了瘫坐在地的银面前。

银浑身是伤,断了一手一腿,胸口还有个很深的剑窟窿在不停冒着血。

他肯定伤到肺了,一张嘴就有鲜血涌出来,金全身都在哆嗦,撕扯下自己的衣袖替他堵住胸膛的伤。

“主子……“银挣扎着抓住他的手,”我没有……背叛……”

金才回过神,点住他几处大穴替他暂时止住血:“别说话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大夫………”

银摇摇头,抓着他的手更加用力,因被点穴暂时阻滞气血流通,他嘴里没再涌出鲜血,说话没那么艰难了:“密道机关在教主卧室,你入门后按地板格子先直走两步,再往左走五步,机关就藏在那块地板下。那里有一红一白两个机关。别按红色,那是暗器陷阱。按下白色,就可以放被困的人出来。”他没多少力气了,声音越来越低,“你用这把剑斩断我的头颅,告诉他们,你打败了魔头,消灭了魔教………”

金听得心中一震,这才发现银用的软剑和短刃都是自己的武器。

他震惊不已,睁大眼睛看着银:“什么.……意思?”

银笑了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伤口咳出一口血来,握着金的手贴上自己脸颊,满是依恋地蹭了蹭。

金突然想起,那一年,年少的郡王背着行囊牵着暗卫的手离家闯荡江湖,信心满满地说着大话:“将来我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大侠!影你说对不对?”暗卫默不作声,被少年晃着手追问“对不对嘛对不对嘛”,才轻轻吐出一个“嗯”。

他作恶多端,他助纣为虐,他用六年时间塑造出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和惊动武林的魔教。

原来都是为了让他当上天下第一的大英雄。

可是……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做什么天下第一啊!!

影是笨蛋,一直都是笨蛋,金从没想到他可以比自己以为的还要笨上千倍万倍!

“我好悔……”银撑不住身体,软软地倒进金怀里,“………你问我懂不懂时,应该回答……'我也是'………”

明知道怀里的人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罪无可恕,但是……金却忍不住哭出来,他的影回来了。

他抱紧了怀里的身躯,哭得撕心裂肺。

“影!影!”

影又露出那副手足无措的表情,伸手去擦他的泪,可是他手上都是血,只碰了一下就把金的脸弄脏了,他的手停顿在他的脸旁,最终局促地垂下。

“……别哭………我不值得你哭………我是怪物……杀人时………我真的没有感觉………就像砍下一块木头………劈开一根柴火………看到别人流血……会觉得很漂亮……很兴奋………”影顿了顿,不解地看向金,“但是看见你受伤时,胸口好疼,比现在还要疼,像心脏裂开了一样……好奇怪,明明受伤的不是我………还有那天,你让我离开时,我也好疼………主子,这是为什么?”

金的视野被泪水模糊了:“因为你不是怪物,你是人,你有感情,也会难过伤心。”

“………原来是这样啊。”影像明白了什么,又像还是什么都不明白,他笑了笑,握紧金的手:“主子,”他停顿片刻,换了称呼,“金,我偷偷拿走你玉佩,想还你一个礼物,你别拒绝好吗?”

金看着他惨白的脸乌黑的唇,终是点头。却不料影握着他的手传来一阵暖意。他蓦地一惊,想要抽手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的手牢牢吸附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

“我用五毒功吸了很多人内力,我知道你不想也不屑要,但是我死了,这些内力也会消散无形,那那些人的死就什么都没留下………将它们给你,你会用它行正道,做好事,也算是他们的延续罢………”他第一次露出有些俏皮的笑容:“而且你答应了会收下,就不能反悔………”

后来影的手早已垂下,掌心那股温暖却很久才消失。

金抱着已经冷掉的尸体,呆呆坐了很久。一人一影,一明一暗,一动一静,一生一死。

江湖说,武林盟军直捣魔教贼窝,中计被困,幸得布衣侠出手相助,救群雄,杀魔头。

三司重审六年前的灭门案,还了金清白身。金却不肯再回去当郡王。经过正魔一役,世人只知布衣侠,不知有郡王。他持一软剑,袖中藏一短刃,无门无派,独自行走江湖行侠仗义。

一生飘零,无枝想依。



————

彩蛋填上了大多数坑,也有当年真相,强烈建议观看——你会发现银/影虽然是个极恶人,但是真的“三观都是金”。

——————



评论 ( 34 )
热度 ( 1808 )
  1. 共7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